51、不要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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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睡了很多很多的男人, 朝曦有时候特别担心,她毕竟是女孩子, 会不会被骗?会不会被欺负?会不会遇到坏男人?

后来师傅说,只有让女人哭的男人才是坏男人,无论表面多好, 只要让女人哭,都不是好男人。

“沈斐让我哭了,他不是好男人。”

朝曦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原来脸上不是雨水,是泪水, 是为沈斐流的眼泪。

“他还总喜欢骗我。”

骗她说自己死了,换个身份活着,明明就在眼前,就是不肯认她。

将身上的气息掩盖, 面容改去,可依旧骗不了她。

她对这人太熟了,几斤几两, 多长多高,前前后后有几条疤,几道印子, 她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沈斐骗了她, 她也骗了他。

那香味确实可以经久不消,不过多洗几遍,也的确可以洗掉, 所以朝曦离他这么近,不是为了嗅味道,是为了检查沈斐体内的蛊。

有些蛊很毒,能要人命,可也有许多蛊对人体有益,能帮人强身健体,加快血液循环,皮肤破口时更容易愈合,比如沈斐体内那条,本来在朝曦体内,破身时跑到了沈斐体内。

或许就是因为这条蛊跑了,所以朝曦身体才会骤然弱下来,被她养了十几年的药蛊,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至宝,就这么跑去了沈斐体内,连头都不回一下。

他的腿能这么快恢复,比原来站得更久,走路更稳,肯定就是这条蛊的功劳。

朝曦被下蛊时还小,没什么印象,只隐隐约约记得师祖给她喝了一碗血,从此再也没有生过病,那些个毒啊,药啊,她吃完不用吃解药,过两天自己就好了,全因为这条蛊。

最近仔细琢磨了一下身体变弱的原因,怎么想怎么想不通,后来无意间想起小时候在古书上看到的内容,说是鬼谷有件至宝,能让人起死回生,再造福泽,无论是江湖上的豪客,还是朝廷的重臣,就连历代皇帝都在不停寻找鬼谷的下落,就是为了这件至宝。

记得师祖原来还不是阴沉沉的老太婆,是阴森森的老姑娘,因为取出了这条蛊,没两天老去,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她原来可漂亮了,朝曦还因此难过了许久,不过那时候她以为至宝是什么药粉,或是谷底的暖玉,根本没与这条蛊关联在一起,师祖也从来没说过,只说给她一个好东西,喝下去能让她在医道上走得更远。

记得师祖骤然老去之后师傅还哭过,朝曦懵懵懂懂,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师傅,师傅说你现在看它就是一条虫,没什么特别之处,以后就懂了。

师傅没说谎,她现在确实懂了,谷里的至宝是活的,那条被养了几百年的药蛊。

然而那个没出息的,毫不犹豫跟沈斐走了,朝曦暂时还不知道怎么取出来,也许要请教师祖。

那只蛊实在特殊,自带药香,是从內到外散发,即便沈斐用了东西掩盖,只要他出汗,那股子气息又会散发,挡不住。

不知是歪打正着,还是刻意为之,沈斐一直坐轮椅,没出过汗,所以朝曦始终没认出他。

不过那只蛊还有一个特点,它护心,被它护过的心脏跳动频率跟普通人不一样,朝曦方才将他压在墙上,十指相扣,其实是为了听他的心脏跳动声。

所有东西都可能是假的,唯有这个,所以朝曦一下子便认出了他。

是沈斐无疑。

他又骗了她。

不管他有什么苦衷,但确实骗了她,不放心她,所以没有跟她相认,扮成别人对她隐瞒了真实身份。

只有不亲的人才会这样,他们是夫妻,本不该互相隐瞒,朝曦希望的是与他并肩作战,这人一直觉得她太笨太弱,做什么都不带着她,跟她想象中的生活完全背驰。

也许真的不合适,所以都想不到一块去。

朝曦松开手,“睡他好累,去睡别人了。”

她转身想走,那人反倒留她,一双手从背后探出,揽住她的腰,“朝曦,做人要从一而终,不能三心二意,半路去睡别人。”

朝曦拉开他的手,“那种规矩束缚不了我。”

规矩只能束缚守规矩的人,她不守规矩,所以束缚不了她。

“我走了。”她上下打量了这人一眼,“你好自为之吧。”

朝曦从来都是个十分果断的人,因为她想不了太多东西,没有瞻前顾后的忧虑,很多时候只能想前,想不到后,所以下定了决心做的,便会去做,说走也是真走。

先回了趟客栈,趁少明不在,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找掌柜买了把雨伞,打着离开。

背后背着药箱,淋不得雨,朝曦想找家医馆,卖掉一两根草药,筹集到钱买辆马车,这样就可以省下每晚的留宿费。

说起马车,朝曦突然想到她来时买的那辆,不知道还在不在?

回到客栈找了找,竟还真被她找到,朝曦牵出来,冒雨赶路。

考虑到要暂时待在京城,走不开,朝曦还是卖掉了几根草药,筹钱租房屋。

普通的大院住不起,专门找那种荒凉的,杂草遍地的。

京城这个地方寸土寸金,还真不好找,没到半路便觉得肚子有些饿,朝曦下了马车,将马栓在一边,找了家路边小摊点了碗面。

热腾腾的面下肚,登时感觉身体舒坦了些,虽然没了药蛊,朝曦的身子骨还是不一般的强,吃了那么多毒药,又淋了雨,竟然也只生了场小病,死不了就是了。

她是习武之人,力气大,饭量也大,一碗面不够吃,汤都被她喝的干干净净,许是瞧她可怜,那小贩走过来,又给她加了些汤,“天冷,多喝些汤对身体好。”

那小贩胖乎乎的,一双眼睛挤在横肉里,瞧着怪凶悍,实际上心倒是挺好,“免费的,不收你钱。”

他手里拿着大勺,大勺里的汤尽数倒在朝曦碗里,刚要收回,突然被朝曦攥住手腕,“咳嗽,咳痰,胸口疼,大兄弟,你肺里积了水,再不医治怕是晚了。”

她刚来时便注意到了,这人脚步轻浮,体虚内寒,额间冒冷汗,时不时低声咳嗽一声,声音是那种沉重,粘稠的感觉,明显有痰,再结合胸口痛等等毛病,是肺里积水无疑。

开始本不想管,她自身难保,而且这人身上带着药香,明显拿过药,她再多事倒显得多余。

但是这人心太好,在她落难的时候非但没有嫌弃,反而多给了她一些方便,这样的好人应该长命百岁,不该受病痛折磨。

“我可以帮你医治。”朝曦露齿一笑,“也不收钱。”

权当报答他的恩情,朝曦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为了赶马车找地方住下,身上湿透,衣摆因为坐在地上,粘了些泥,想着换干净的也会淋湿,所以没有换,方才也去过别的铺,都嫌她脏,没让她进去,只有这个小贩不嫌弃她。

她给这人医治也很心甘情愿。

朝曦几口将汤喝完,拉着小贩坐下,自己从药箱里拿出新针,问这人有没有地方躺着,她要给这人施针。

这人犹豫了一下,丢下铺子没管,带朝曦进了里间,里间是个暂时容人歇息的地方,有一张小床。

朝曦知道,这种小铺有时候要熬到四五更,一直到清晨没人的时候才会关门,期间断断续续没什么人,会稍稍去里屋歇息歇息,跟她的药铺类似。

那床小,只能容一人躺下,旁人连坐都坐不上去,朝曦拉了个板凳坐在一旁,叫他脱了上衣,给他施针。

前期还算小病,用不上九鸣针法,朝曦使的随意,给他排出积水便是。

岐黄一道讲究内调外养,施了针后无非两种结果,一种从上面排出,一种从下面,朝曦尽量引导朝下,刚施完针不会有什么反应,过个一两天效果才会出来,又叮嘱他多用艾草泡脚,去寒气,最后开了一张方子,很简单,就几味药,简单到这人怀疑是不是真的。

朝曦告诉他药只是辅助,施针才是引子,信不信由他,她只是想还他的人情罢了。

朝曦给他整好弄好解释好,背上药箱便要走,那人叫住她,给她拿了两笼灌汤包,和几个烧饼,朝曦不要,硬塞进她的马车里,无法只能收着。

想了想告诉他,“如果一次施针没有效果,下次再来找我,我住在荒凉的地方,越荒凉越有可能找到我。”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可能住哪,还在找,听说京城很多抄了家的屋子,如果能碰上,在里面住上几天倒也自在。

听说很多,找起来很难,朝曦有马,马也要吃东西,最好附近有草。

找到大半夜依旧没找着,放弃一样进了马车里头休息,由马带着,去哪是哪。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似乎梦到了沈斐,没有往日那般精神,苍白着脸说,睡了他就要对他负责,不能再找其他人。

朝曦嗤笑,说的好像对她隐瞒身份,她贴过去也不肯接受她的人不是他一样。

是他先将她拒之门外,还想让她从一而终,想都别想,就要睡别人,不要他了。

朝曦第二天一早醒来,发现马儿停在一处荒凉的地方吃草,差点忘了,昨天她吃完饭之后没管这头马,它定是饿了,自己出来找吃的。

城里不比乡下,处处都是草,有草的地方无非几种,花园,荒废的院子,和城边。

花园会有人赶它,城边太远,一夜的时间赶不过去,它现在在……荒废的院子里。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自己找了半天没找到,困的受不了才去睡,没成想一下就被这匹马儿找到,它想吃草,非常自觉的到处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没人赶它,可以肆无忌惮吃草的地方,自然不肯走,一待待了一夜。

门槛高,马车进不去,它只有大半个身子探入,非常努力的吃院里的草,接近身子的那圈已经被它吃完,现在使劲拉马车,想够远一点的。

轮子屡屡撞在门槛上,吵醒的朝曦。

朝曦从马车上下来,门槛抽走,马儿放进去,再将门槛搁好,拍拍手进来。

这屋风水不好,进门便是个水池子,正好在中间,与大门形成一条线,中间属土,挖了池子养鱼,等于水土相克,坏了五行。

岐黄一道有时候与五行紧密相连,素来便有五脏为阴,六腑为阳的说法,所以要想学医,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经历,朝曦摸的还算清楚,感觉设计这院子的人就是要克主。

不想主子活,院子太阴凉,对身体不好,大门的位置不行,屋里的窗户也是对西不对东,常年不见阳光,容易久病缠身,荒废似乎也在理所当然。

谁住谁生病,自然没人敢住,朝曦倒是不嫌弃,反倒十分惊喜,终于有落脚的地方了。

小破屋子收拾收拾还是很不错的,朝曦进屋打扫,屋里的家具差不多被搬空,没多少东西,只有一些大的,破旧的,不容易搬的还落在原地,朝曦找了个破水桶,从水井里打来水,又去马车上拿了抹布,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打扫,总共三间屋子,比朝曦的药馆还要大,她擦完累出一头汗。

许是出了汗,感觉身体好了许多,地一拖,床搬出来晒晒,昨天下了雨,今儿个出了太阳,正好晒被子和衣裳。

院里杂草太多,朝曦全部割了,捆了好几捆,留着给马儿吃,够它吃好几天的。

空出来的地买了些种子种,还有她带来的药种子,中午便开始尝试生火做饭,把昨天小贩给的灌汤包蒸蒸,又吃了几个饼,身体还有些虚,需要多吃点东西,朝曦还下了碗面条。

她这个饭量怕是没人敢娶她。

晚上收被子的时候听到门外有人走动,还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小声说着什么,朝曦靠近门才能听到。

“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听到了。”另一人回答,“这里不是荒了很久了吗?怎么还有声音?”

“你说该不会是……”顿了顿,又继续道,“鬼吧?”

“不是鬼。”朝曦打开门探出脑袋,“是我啦。”

“……”

“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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