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并不严重, 怀月因为上车时和鲁风闹别扭忘了系安全带, 一头撞在前面,一时昏了过去,不过还没到医院就醒了, 血流了不少,最后缝了两针, 在医院观察了几个小时就出来了。鲁风倒是没事,他当时一见怀月满头的血就慌了, 也顾不得找出租车司机赔偿。两人从医院回到秦教授那儿, 豆豆见妈妈额头贴了块纱布,跑过来抱着怀月难过了半天,到引出怀月不少眼泪。
鲁风在旁边看了, 深为内疚, 担心怀月的伤势,有心让豆豆在奶奶家再住两天, 可豆豆和怀月都不肯, 最后只好把一大一小送回怀月的青河苑。
怀月看着豆豆,长高了不少,也长大了不少,问了一些在青山的情况,给他洗了澡, 自己也草草洗了,母子俩上床说话。
豆豆拿出上次姬君陶带去的漫画书一边翻一边问:“妈妈,这个书是你买的吗?”
怀月想了想, 问:“不是妈妈买的话还会是谁买的呢?”
“奶奶和爷爷说不是妈妈买的,奶奶说那些吃的东西和积木也不是妈妈买的。我想也不是妈妈买的,我想要巧克力送给小伟的时候你不是说忘了买了吗?”
“嗯,不是妈妈买的,是姬阿姨买了送给豆豆的。”
“那天姬阿姨也来了吗?为什么不来看我呢?莱西来了没有?”豆豆抬头,两只眼睛圆溜溜地盯着怀月。
“姬阿姨和莱西都没来,是姬叔叔开车给你送来的。”怀月对着4岁的儿子说起姬君陶,脸还是微微地红了。
“姬叔叔来了?”豆豆顿时兴奋道,“那他为什么不来看我?我和小朋友们说姬叔叔是个大画家,画的大灰狼可像了,他们都不相信,说我吹牛,他要是给他们画一个看看就好了。”
怀月故意问:“豆豆喜欢姬叔叔吗?”
“喜欢。”豆豆坐直了身体,开始掰手指头,“豆豆最喜欢妈妈,然后是外婆,外公。”
怀月一听就笑了,自己家在外地,父母都是医生,也都还在上班,这个小外孙一年就见了一两次面,见面的时候自然是抱也抱不够亲也亲不够,任豆豆在家里无法无天,所以豆豆心目中除了妈妈,外公外婆是对他最好的人,整天把外公外婆挂在嘴边。搞得怀月一度在公公婆婆面前很是尴尬。后来有一次看到国外的一个研究资料,说孩子最亲的人第一是妈妈,第二是外婆,才知道原来豆豆的行为还是很有理论依据的。
“然后是爷爷奶奶。”豆豆继续掰手指头。
怀月点点头,秦教授和鲁教授退休后,虽然还在兼课,也带着研究生,毕竟不比以前担任职务的时候,豆豆从幼儿园一回来就是和他们在一起,自然亲近得多。
“然后是爸爸。”
怀月叹口气,鲁风这段时间对豆豆也算上心。
“然后是莱西,然后是姬叔叔。”
怀月笑了,原来姬君陶还要排在莱西后面啊。
“不对不对。”豆豆看着自己胖乎乎的小手,苦恼地皱着眉,过了好一会儿,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道,“还是先是姬叔叔,再是莱西吧。”
怀月笑着把豆豆搂在怀里,狠狠亲了一口,“为什么先是姬叔叔,再是莱西呢?”
“因为妈妈不喜欢莱西,看到莱西就害怕。姬叔叔喜欢妈妈,总是帮妈妈管着莱西。”
怀月吓了一跳,脸又红了,“谁告诉你说姬叔叔喜欢妈妈的?”
“姬爷爷说的呀,”豆豆满不在乎道,“姬爷爷说姬叔叔老看着妈妈笑,是傻小子。他还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孙子,如果愿意就把莱西送给我。”
“那豆豆怎么回答的?”怀月紧张地问。心想这姬大师怎么这么为老不尊呢,竟然在她背后拐骗她儿子。
“我说不愿意,因为妈妈不会同意的。妈妈以前不是老说如果狗进来,你就不回家吗?”豆豆遗憾道:“妈妈,其实我可喜欢莱西了。”
怀月哭笑不得道:“那也不能为了莱西把妈妈送给别人吧?”
豆豆疑惑道:“是我做姬爷爷的孙子,又不是把妈妈送给别人。其实,妈妈,多一个爷爷也没什么不好,他还会画画,比我自己的爷爷画得好,以后幼儿园有作业就让他帮我画。”
怀月忙道:“妈妈也可以帮豆豆一起画呀?”
豆豆调皮地笑:“我知道,可是妈妈画的画只有姬叔叔说好看。”
怀月自己也撑不住笑了,抱着豆豆心想,谁要他说好看了,搞得她现在还被儿子笑话。
第二天一早,怀月正和豆豆一起吃早饭,姬君陶的电话就来了,怀月不想让他看到头上的伤,便道:“带孩子买东西很费时间的,你身体刚好一点,好好在家休息几天,豆豆开学后再见面吧。”
姬君陶道:“你以前总叫我多出去走走,怎么现在反要躲在家里休息了,豆豆就开学了,我也想见见他,等着,我现在开车过来接你们,不许再去挤公交车。”
怀月没办法,赶紧在家里找出一顶软布帽,尽量把额头上的纱布给遮掩了,又吩咐豆豆一会儿不能告诉姬叔叔自己昨天被车撞的事。
豆豆很高兴姬君陶开车来带他们去大厦买东西,好久没见面,见到他亲热得不得了,小孩子到底天真,也不问为什么是姬叔叔陪自己和妈妈去买东西,只搂着他的脖子亲他的脸,姬君陶被他亲得都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看得怀月直乐。
三人进了商厦,姬君陶见怀月一直戴着那顶软布帽,帽沿又压得很低,遮了半张脸,不禁有点奇怪,给豆豆挑衣服的时候,更是不方便,总要拿到跟前看才行,忍不住道:“把帽子拿下来吧,今天不是星期天,商场里人又不多,不会碰到什么熟人的,就是碰到了也没什么吧。”他以为怀月是顾忌和自己一起出来,怕被人瞧见不好意思。
怀月道:“我昨天被空调吹得头疼,这商场里空调打这么低,受不了。”
姬君陶信以为真,道:“那就戴着吧,也挺好看,下次记得小心点儿,睡觉不可以贪凉。”
怀月点点头,伤口还是有点疼,也不好表现出来,越逛脸色越不好,便带了豆豆到“儿童活动区”,让他钻进去玩,自己趴在在外面看,姬君陶去楼下给母子俩买喝的。
活动区里原先只有一个小男孩在玩,正无聊,看到豆豆进去,抓了角落里的塑料球就去砸他,豆豆也不示弱,两个人就乒乒乓乓大呼小叫地打起仗来,那孩子玩得兴起,抓了球就往外扔,有几个扔到了怀月的头上,球非常轻,怀月也不在意,捡起来丢了进去。谁知那孩子误以为怀月是想跟他玩,转身抛了更多的球出来,豆豆一看,大怒,跑过去拖住他的脚就把他拉翻在地,挥起小拳头就朝那孩子身上打了过去。
怀月大急,在外面拼命叫豆豆住手,工作人员赶紧跑进去把两个孩子拉开,孩子人小力气小,倒也没伤着,那孩子哭了两声,见自己的父母不在,豆豆又一付不甘心的小狠样儿,怀月蹲在身边一个劲儿地道歉,也便乖乖收了泪,白了豆豆一眼,躲到一边又管自己去玩了。
怀月把豆豆拉到一边,生气地问:“玩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欺负小朋友?还打人!”
豆豆一跺脚大声道:“是他不对。”
怀月道:“妈妈都看着呢,他也没惹你,是你无缘无故先扑上去就打人的。”
豆豆鼓着小脸不吭气,怀月气道:“还不肯向人家道歉,忘了妈妈平时怎么教育你的?”
“是他不对,为什么我要道歉?”豆豆犟道,憋了嘴有点想哭,拼命忍住了。
怀月气得要命,又舍不得打他,只好愤愤地瞪着他,“明明是你不对。”
豆豆心怀委屈,正好姬君陶买水回来,便一头扑进了姬君陶怀里。
姬君陶笑着搂紧他问:“豆豆怎么了?惹妈妈生这么大气。”
豆豆委屈道:“妈妈昨天头上被汽车撞了,流了好多血,缝了两针,奶奶说什么东西也不能碰到,可那个人拿球砸妈妈的头,我打他妈妈还说我不对。”
姬君陶一听就变了脸色,转向怀月问:“你昨天被汽车撞了?”
怀月赶紧抱过豆豆道:“妈妈不知道豆豆是为了关心妈妈,对不起对不起,不过下次要跟小朋友好好说,不能一声不吭就打人。”
豆豆点点头问:“妈妈你头还疼吗?”
怀月摇摇头,这才看着姬君陶道:“已经不疼了,只是小伤而已。”
姬君陶轻轻摘下她的帽子,见额头的右侧贴了一块纱布,又生气又心疼,板了脸道:“出了这样的事你都不跟我说一声,你到底当我是什么人?”
怀月放下豆豆,重新戴上帽子,轻声道:“已经没事儿了,也不怎么疼,孩子面前别说了。”
姬君陶不吭声,豆豆拉着姬君陶的衣服道:“妈妈撒谎,爸爸说妈妈昨天在医院里都哭了,因为怕疼。”
怀月尴尬道:“那位置不好打麻药,就这么生缝,当然痛了,妈妈又不是关公爷爷,刮骨疗伤还能跟人下棋说笑。妈妈是女孩子嘛,痛的话总要哭几下的。”
姬君陶强忍了心疼问:“缝了几针?”
“很小的伤口,才两针。”怀月不在意道,“昨天是有点疼,今天好多了。”
“昨天晚上疼得睡不着吧?”姬君陶仔细地看怀月的脸,发现她确实脸色不如平日,觉得自己实在太粗心,只顾着高兴三个人能一起出来,都没问问怀月昨天过得好不好。
“抱着豆豆睡,睡得挺好的,豆豆是妈妈的止疼药。”怀月安慰他道,又笑眯眯地拉着豆豆的小手甩了几下,豆豆很自豪地看着妈妈,觉得自己很有用。
姬君陶不再吭声,陪着母子俩买了一大堆东西,临了还仔细挑了个折叠躺椅,三个人在外面吃了午饭才回家。
豆豆在外面逛了一上午,又打了一架,回到家一会儿就睡着了。怀月心知姬君陶不高兴,安顿好儿子回到客厅,见他低着头坐在沙发上想心事,便走了过去挨着他坐下。
姬君陶把她搂在怀里,道:“我真是没用,什么也不能为你做,连你受伤都不能在我这里哭。怀月,下次有事一定要告诉我,你这样我很难过。”
怀月拉过他的手一边轻轻地摩挲着一边笑道,“姬公子,现在是和平时期,哪里有需要上刀山下火海的事啊,你要是喜欢看我哭,现在打我一下头就是了!”
姬君陶亲了亲她的脸颊,不吭声。
怀月见他如此不开心,解释道:“我只是怕你担心,怕你睡不好,反正也是小伤。鲁风接我去老师家里吃饭,路上我们争了两句,也怪我自己不好,忘了系安全带。”
姬君陶道:“我的睡眠比你身上的伤还重要吗?还是你怕我紧张?怀月,你很在意我的病?”
怀月身体一僵,慌忙道:“不是不是,你想到哪里去了。”
姬君陶叹口气,道:“傻瓜,你在我身边,我还会有什么病。我不会让你无依无靠胆战心惊地过日子的,怀月,你要相信我的话。”
怀月点头道:“我信我信,你别瞎想了,有时间去画廊看看吧,小冶要是真怀孕了,也不能太累。”赶紧岔开了话题。
姬君陶知道她其实并不相信自己的话,烦闷之极,抱着她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