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善堂原名静心寺,始于公元161年,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赐名的一座尼姑庵。那一年,被小明王封为吴国公的朱元璋,率军大败陈友谅。一日,朱元璋的船队途经绿水河,见一群尼姑正在青绿山下掩埋从绿水河里打捞上来的败兵尸体,颇受感动,遂命令他的将士上岸,帮忙尼姑们掩埋尸体。事后,朱元璋到山上的静心寺里上香,感慨地对尼姑们说,念尔等菩萨心肠,积善行德,赏金匾一块,以示褒扬,万古流芳。说完,挥笔写下了“积善堂”三个金字,尼姑和将士们跪在地上千恩万谢。从此,静心寺改名为积善堂。公元168年,朱元璋登基后,拨专款修缮了积善堂。积善堂也因此名声大振,香火不绝。
抗日战争爆发,青绿山上曾驻扎过一个师的国军,积善堂成了国军战地医院所在地。积善堂的尼姑们纷纷参加担架队到前线救死扶伤。李尼姑就是那个时候被尼姑师太从死尸堆里扒出来,发现有一口气后抬回积善堂的。武汉保卫战期间,青绿山多次遭日机轰炸,积善堂前堂损毁严重,后被地方绅士捐款修复。
这座坐落于青绿山山腰的尼姑庵,且不谈它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更不谈它北望蜿蜒耸立的南山,南临奔流不息的长江支流绿水河的地理优势,单凭朱元璋的那块御赐金匾,倘是今天,早被开发成风生水起炙手可热的旅游胜地了,保不定有会编故事的民间高手,杜撰出一段朱皇帝与小尼姑的旷世孽缘出来。山上山下趋之若鹜别墅成片,一年四季人潮涌动财源滚滚。可那时,全国人民忙于抓革命促生产,可怜的青绿山人长期处在温饱线上挣扎,没有开发旅游的闲情逸致,也没有造福一方的战略眼光。
到了“文化大革命”,破“四旧”之风席卷全国,积善堂因有南山县的吴兴国县长发话,暂时幸免于难。念及抗战期间被积善堂的尼姑救过性命,吴县长特许已经七十多岁的尼姑师太留在了积善堂,其余的尼姑则被勒令下山,大多被安排与南山寺的和尚结了婚,自食其力,重新做人。李尼姑本被安排与南山寺的方丈结婚,只因她宁死不屈而作罢。当时,李尼姑的儿子已自立门户,结婚生子,便到积善堂接李尼姑下山。谁知李尼姑收养的孤女痛哭流涕,抱着她的双腿死活不松手。尼姑师太实不忍心,就找县长求情,让李尼姑留了下来,继续照顾孤女。但有两个条件:必须蓄发还俗,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
在青绿山人的眼里,那时的李尼姑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村妇,好比青绿山上一颗普通的松树,或者一块普通的石头一样,普通得几乎让人忽视她的存在。只有尼姑师太知道,李尼姑确有异于常人之处。比如,每到十五月圆之夜,李尼姑就会爬上位于青绿山山顶的玉皇阁,坐在玉皇石上小憩赏月,像是与谁窃窃私语,诉说衷肠,又像是为谁祈祷祝福,伤心落泪。又比如每天早晚,李尼姑都要跪在积善堂往生殿里的一块石头上,面朝佛祖闭目念经,一手敲木鱼,一手捻佛珠,几十年从未间断。这是李尼姑一个人的秘密,对旁人来说,始终是一个谜,加之在山上,又是在早晚,旁人也不得而知。尼姑师太见了,权当她心怀慈悲超度众生罢了。
可一夜之间,李尼姑成了罪大恶极的反革命分子,就像当年青绿山家家户户房前屋后的自留地,一夜之间成了资本主义的尾巴一样,着实令人匪夷所思。只是从此,李尼姑看似平静的生活被彻彻底底地打破了。
李尼姑终于拖着几乎要散架的身子回到了积善堂。这还得感谢贾哑巴的老婆眯眼瞎,要不是她给了两个菜粑粑充饥,已经饿得肚皮贴脊背的李尼姑,就算想爬回积善堂也不可能。
往生殿里还留着灯。看见尼姑师太打坐念经的佝偻身影,李尼姑真想扑进她怀里痛哭一场。回来了,去吃点吧!听到师太苍老的声音,李尼姑心头一暖,止不住潸然泪下。师太是李尼姑恩重如山的再生父母,这些年,眼看师太的头发白透了,眼睛差不多瞎完了,路也几乎走不动了,自己却依然不能让她省心。要不是师太,真不知该把傻丫怎么办。自己每天要早出晚归参加劳动,傻丫也许早就被人贩子拐走卖了,也许跑到山崖边玩耍失足跌落进山涧了,也许会迷了路饿死在荒郊野外了,也许被坏人害了丢进绿水河里淹死了……这个苦命的丫头,捡回来时身上到处是浓疮,不光赃,还傻,连大小便也不避人。
李尼姑吞下一碗米汤淘饭,收拾好碗筷后,扶师太上床歇息。傻丫四仰八叉地睡着,眼角还有泪痕。李尼姑帮她掖好被子,上床打了一会儿盹。
山上的树林里,叽叽喳喳的鸟儿已经开始闹腾,李尼姑惦记着该把昨天晚上被耽搁的功课给补上。她伸了伸酸软的手脚,爬起身摸到往生殿里,跪到早被她的双膝磨光溜的那块石头上,开始闭目念经。担心吵醒师太,她把木鱼放到一边,双手捻起佛珠。
熊红兵带着南山和青绿山的民兵爬上积善堂时,李尼姑正专心致志地念着佛经。早起的师太已陪在她身边,有节凑地敲响了木鱼。
整个积善堂分前堂和后殿,前堂叫积善堂,后殿称往生殿。前堂和后殿之间是天井,天井靠山的一边是个很小的偏殿,叫忏悔堂。忏悔堂和往生殿一样,因依山而建,里面的佛菩萨是顺着山势从青石上雕凿出来的,虽多次遭劫,也只有小小的残损。天井右边是尼姑们休息的厢房,叫宁心斋。尼姑们被赶下山的那天,宁心斋被红卫兵们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尼姑师太无处安生,只好搬进了往生殿。积善堂的佛像和菩萨只要是木雕和泥塑的,全部在劫难逃,无一幸免。整个积善堂的堂匾和门窗是一样的下场,要么砸烂了,要么烧掉了,但在师太和李尼姑心中,它们始终高悬在堂前。
一声巨吼,高举火把的民兵们冲进了积善堂的前堂。积善堂的大门早被造反派砸烂了,无门可砸让怒发冲冠的南山民兵有点失望,便把怨气发泄到缺胳膊断腿的无头菩萨身上。一阵乱棍之后,只剩下扬起满面尘土的一堆灰碴。
民兵们冲进后殿,昏黄的火把将一张张灰暗的面孔照得狰狞恐怖。后堂里的帷幔被点着了,蹿动的火焰把后殿映得一片通红。一个个脑袋如同淋了猪血的狗头,呲牙咧嘴地在后堂里狂吠。乱哄哄的吼叫声吵醒了傻丫,她害怕地揉了揉惺松的双眼,看见一张张满是血污的扭曲了的嘴脸,顿时一声尖叫,躲在床角瑟瑟发抖,接着蜷缩着身子惊恐地嚎哭起来。
李尼姑和师太跪在离床边不远的地方,闭目合掌,一遍遍地默念南无阿弥陀佛。一个民兵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李尼姑从地上提了起来,另一个家伙拖出给她预备好的手指粗的麻绳。绳子从喉头勒过时,只听咯咔一声,李尼姑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来,使劲张开嘴巴痛苦地朝后面扭动着脖子。民兵麻利地从肩头穿过绳子,飞快地在胳膊上缠了几道,然后反剪双手,将两条胳膊捆到一起,最后把绳子猛地向上一扯。这一扯几乎要了李尼姑的性命。李尼姑眼睛一瞪,双腿瘫软,无声地栽倒在地。
李尼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傻丫惊恐地跳下床,趴到她身上哀嚎起来。龚大山把傻丫提到一边,恶狠狠地叫她别嚎丧了。他用脚把李尼姑翻过身来,大叫一声拿刀子来。眼看他接过刀子朝李尼姑的喉咙刺去,傻丫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抱住他的胳膊,哭喊着咬了他一口。龚大山骂了句很难听的话,一把甩开傻丫。只听哧的一声,李尼姑喉咙上的绳子断了。龚大山骂道,猪头!捆人是把绳、绳子,从脖子后面,往前勒。你他妈的偏、偏要从前面,往后勒,有几多人勒、勒不死啊?猴把戏盘死、死了,去斗你姆妈?
师太解下李尼姑身上的绳子,李尼姑喉咙上露出一条紫色的血印。她双手捂着喉咙,一口接一口地喘着粗气。
再上!熊红兵一声令下,两个民兵把李尼姑提了起来。这回绳子没有勒住李尼姑的喉咙,缠在胳膊上也没有那么紧了。李尼姑对傻丫说,听太奶奶的话,别哭!奶奶明天就回来。
铺天盖地的口号声一下子震得地动山摇,声浪在人的耳鼓里嗡嗡嗡的上窜下跳,什么也听不清。眼看着李尼姑被他们押走了,傻丫在地上打起滚来,哭喊着要奶奶。师太抱着傻丫说,乖!别哭,奶奶不会有事的。
下山的路上,南山民兵押着李尼姑走在前面,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而跟在后面的青绿山民兵,一个个灰头土脸、无精打采。熊红兵恨铁不成钢,说看你们这熊样,垂头丧气像死了娘。你们就不能威武一点,雄壮一点,啊?真是气死我了!徐鸭公脸上难堪得红一阵白一阵,沙哑着嗓子强打精神,说跟我喊,预备起,一、二、三、四,一二三四!青绿山民兵顿时像打了鸡血,扯起喉咙喊起了一二三四。
一路上,熊红兵帮龚大山分析李尼姑的可疑身份。他说,李尼姑这把年纪了还风韵尤存,0年前肯定是个绝色美人。想当年,日本鬼子奸淫成性,积善堂的年轻尼姑死的死、逃的逃,唯独李尼姑安然无恙,还生了个儿子,这怎么可能?除非,除非她是军统特务,是国民党安插在青绿山专门收集日本人情报的。这可是条大鱼啊!
熊红兵指示一定要把李尼姑的罪恶根源挖出来。他亲自提审,充满仇恨和鄙视的眼光鞭子似的抽在李尼姑身上。
熊红兵阴阳怪气地说,当初,为了党国的利益,你不惜牺牲身体获取日本人的情报,我对你表示钦佩。可是,国民党垮台了,你为什么还要为他们卖命,潜伏在青绿山搜集我革命情报,为伺机反攻大陆做准备?
李尼姑说,我不是特务,我没有搜集情报。
熊红兵说,如果你不是特务,不做靠出卖色相搜集情报的勾当,那你留在青绿山干什么?难道你为了当尼姑?为了和日本鬼子睡觉?
李尼姑双手发抖,说我没有和日本鬼子睡觉。
熊红兵说,你一个年轻漂亮的尼姑,日本鬼子会放过你?他妈的,日本鬼子是你爹呀?再说,你要是没有和日本鬼子睡过觉,怎么会有你儿子呢?
李尼姑反问他,你妈是不是和日本鬼子睡觉之后才生的你?
熊红兵跳起来一拍桌子,上前给了李尼姑两记耳光。李尼姑的脸上一边留下了五个红红的手指印。只见她念一声阿弥陀佛,紧闭的双眼落下一串辛酸的热泪。
熊红兵气得命令民兵将李尼姑跪倒在地,恶狠狠地说,你要不老实交待你为什么当尼姑,交待清楚你与日本鬼子干过的罪恶勾当,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李尼姑说,我的家人被日本人杀光了,男人又上了前线,我怀了身孕,无路可走,只有当尼姑。
熊红兵说,扯蛋!哪有怀了身当尼姑的?再说,既然你的家人被日本人杀光了,你恨死日本鬼子还来不及,可你为什么还要对日本鬼子投怀送抱?我只问你,你是不是按照你男人的吩咐潜伏下来,先是搜集日本人的情报,后又搜集新中国的情报?
李尼姑低下头闭上双眼,不再回答熊红兵的问话。
他妈的,哑巴了?承认了?
熊红兵抽了一支烟,见李尼姑还没有睁开眼睛的意思,把烟屁股狠狠地扔到地上,吩咐民兵拿来笔和纸,说她既然默认了,就叫她老老实实地写交代材料。我下午要看。熊红兵实在是累了,出门时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等到下午,熊红兵看到李尼姑的交代材料时,顿时气歪了嘴。
李尼姑写的是一首教人弃恶从善的打油诗:
自古积德能升仙,猪狗不如畜生添;多行不义成饿鬼,下到地狱十八间。
菩萨慈悲善为先,超度众生万万千;劝君立地来成佛,修得往生极乐天。
熊红兵下令把诅咒无产阶级革命战士的反革命分子吊上房梁。他拿着李尼姑的“检讨”,指着她说,你不是有菩萨保佑吗?你叫菩萨来显灵呀,菩萨要是真的能显灵,我立马放了你,还给你磕三个响头。老子今天非让你搞清楚不可,究竟是无产阶级革命战士厉害,还是菩萨厉害?要是菩萨到正午还不来显灵,老子让你围着青绿山游十圈,向青绿山公社的所有革命群众认罪。
太阳还没当头,熊红兵忍受不了李尼姑的沉默,集合队伍准备游行。李尼姑被放到地上却无法起身,躺了一会才踉踉跄跄地爬起来。熊红兵叫人找来一双破鞋,挂到她的脖子上。
游行的队伍来到青绿山脚下,龚大山的老娘慌忙跑来,说他媳妇熊红英要生了,可就是生不下来,让他赶紧回去想办法。龚大山沉下脸,说找我有屁、屁的用,去找赤脚医、医生啊。她老娘说,赤脚医生已经去了,说是难产,她也没有办法。
熊红兵听说妹妹难产,就命令民兵押着李尼姑继续游行,他和龚大山赶过去看情况。
熊红英痛得满头大汗,见龚大山回来,有气无力地呻吟道,都怪你缺德事做多了哦,老天才不让我们的儿子出来。你还不赶快去把李尼姑接来,我和儿子都没命了啊!
龚大山慌了神,忘了李尼姑正在游行,连声说好好好,我这就去。刚跨出房门,却被熊红兵拦了下来。熊红兵说,你大小也是个大队干部,要相信科学。李尼姑的技术还高得过赤脚医生不成?你把她叫出来,我跟她说几句。赤脚医生出来,熊红兵以县领导的口气鼓励她,说你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一定要为党为人民争光。将来,你还要到更大的地方去为人民服务。你要排除万难,去争取更大胜利。你现在必须下定决心,想尽革命办法让孩子顺利生下来。赤脚医生赶紧点头,说我一定努力完成熊主任交给我的光荣使命。
赤脚医生双手把熊红英的腰身托起来,一遍遍地说,排除万难,争取更大胜利!来,使劲,生!使劲,生!熊红英咬紧牙关,鼓起腮帮子,憋足了劲往下发力。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往下滚,任凭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孩子躲在肚子里就是不出来。赤脚医生用手探了探,惊呼,别生了,别生了!怎么脑壳不出来,脚先要出来了?龚队长,你快去找李尼姑来,我确实没办法了啊。熊红英喘着粗气,一字一句地骂道,龚大山,你个砍脑壳的还不快去呀!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拼了!
龚大山眼巴巴地望着熊红兵,急得团团转。熊红兵说,他妈的,堂堂革命干部,怎么能去央求一个反革命分子呢?龚大山灵机一动,说积善堂的尼、尼姑师太,也会接生,我去请她。熊红兵说,赶快去请。
龚大山拔腿就往积善堂跑。路上,徐鸭公看见他往山上跑,以为是有革命行动,叫上几个民兵跟着他往山上跑。龚大山气喘吁吁地跑到积善堂,堆上笑脸求师太帮他去接生。这时,徐鸭公带着民兵赶来了,讨好龚大山说,用不着你亲自跟她饶舌,看我把她绑了再说!师太没好气地说,贫尼七十多了,只见过绑着去见阎王的,还没见过绑着去催生的。阿弥陀佛!龚大山把徐鸭公一顿臭骂,命令他们滚下山去。师太说,我老啦,眼睛不行了,手脚也笨了。要想母子平安,你赶紧去找李尼姑吧!龚大山急了,来不及多想,调头往山下跑。他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李尼姑请回去。如果她记恨我,不愿去,我就抽自己的嘴巴,给她作揖下跪也要把她请去。只是她刚吃过我的苦头,万一她不买账,那可怎么办呢?他妈的!她要是真的不识抬举,老子就把她扛了去。反正她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她要是胆敢不去接生,就休想在积善堂里过日子了。龚大山横下一条心,可转念一想,如果真的动了粗,她死活不肯去,那吃亏的首先是我的儿子啊!不行,还是先礼后兵,求求她再说。
令龚大山吃惊的是,当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亲手解开李尼姑身上的绳子,吞吞吐吐地把求她接生的意思说出来之后,李尼姑半句推脱的话也没讲,只是念一句阿弥陀佛,说赶紧去吧。龚大山感激得泪流满面,背起李尼姑就往家里跑。
李尼姑努力地提起精神,看了看熊红英的情况,念一声南无阿弥陀佛,说要是再晚十分钟,恐怕母子都没救了。龚大山听了,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李尼姑不慌不忙地抖动着熊红英的肚子,然后轻轻地在她肚子上来回抚摸了几遍,叫她准备用劲。龚大山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可怜巴巴地望着李尼姑。此刻,李尼姑在他心中就是一尊万能的菩萨,他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李尼姑身上。李尼姑叫龚大山紧握住他老婆的双手,一声发力,孩子顺利地生出来了。这小子刚出来时一声不吭,李尼姑给了他一巴掌,他竟然一下子哭得惊天动地,乐得龚大山咧开大嘴哈哈傻笑。
再看李尼姑,竟然一屁股瘫坐到了地上,浑身上下大汗淋漓,湿透了衣裳。
当晚,龚大山把一袋子大米送到了积善堂。他对李尼姑说了很多感激的话,李尼姑说,你要谢就谢菩萨吧,是大慈大悲的菩萨保佑他们母子平平安安的。龚大山连声说是,毕恭毕敬地在观世音菩萨面前上了一炷香,然后一个接一个的在地上磕起头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