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天帝让我去红阑野不过是为了借刀杀人，让‘乌木’衍生的那些恶灵来干掉我罢了！”
许久不见惊鸿，她依旧是一袭红衣，桀骜不驯的气质甚至更胜于初。此番她正坐在自家庭院的画亭里拿着酒坛饮酒，而这是我第一次走进她的府第。
这里花树成荫，落英缤纷，楼榭亭台古拙成趣，花鸟虫鱼无奇不有，颇有一派逍遥格调，隐士风流。在绕亭的曲水边歇着一头外形奇异的小兽，按惊鸿的兴趣取向看来，这应该是头凶兽没错了。
说来跟在惊鸿身边的凶兽总是日复一日地在换，现在在这里的是这一只，那原来的那些又上哪儿去了呢？
“惊鸿，或许是你想多了。”无弦看她肆意饮酒，略有些担忧道。
“整天就知道喝酒喝酒……喝死这老妖婆好了。”晓鸯双手背在身后，倚着亭柱斜眼瞟了一眼惊鸿，语气不怎么好。
“小跟屁虫，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惊鸿扶着酒坛瞥向一边的晓鸯，媚眼如丝，嘴角挂着轻佻的笑。
“哼，老妖婆……”
彼时我们离开偏殿，天帝给了瞿墨一只封妖壶，让他在前往红阑野之前参考一下乌木衍生出的妖物特性以做准备。所以他提前回了昆仑山，着我来和惊鸿商讨商讨届时一同往红阑野助火狼一族的事。无弦想顺道来看看惊鸿，而晓鸯又不可能放任我和他独处，故而最后是我们三人一同前来，只是来了之后我才发现——
晓鸯和惊鸿两个，是死对头。
“我说小跟屁虫，你到底要缠着我哥到什么时候？”
晓鸯闻言微笑着望向无弦，“我喜欢五哥，自然要跟着他，况且五哥也不讨厌我跟着……五哥，你说是吧？”
“啧，还五哥五哥地叫呢，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未及无弦开口惊鸿就揶揄道，“按礼法来说，你应该叫我哥‘殿下’——来，叫一声听听。”说着，她朝晓鸯勾了勾手指。
“呿，就你还和我谈礼法呢，也不怕笑话。”晓鸯冷笑一声，不以为意。
“你们每次见面都这么吵，干嘛还要见面？”见惊鸿与晓鸯一来二去唇枪舌剑个没完，无弦皱眉道。
虽然无弦在我面前时已然变得和他在凡界作为萧靖雪时那般温柔体贴，但在其他人面前，多数时候还是维持着原来冷冰冰的态度。戴了太久面具的他还远不能做到敞开心扉，即使是在面对曾经的妹妹、现在的好友惊鸿，抑或是昔日无弦本人许诺过会永远珍惜相待的青梅竹马晓鸯，他顶多表现得温文尔雅一些罢了。
“是我们自己想见面的？”这次惊鸿和晓鸯倒是十足的默契，异口同声地答。一说完她们立马又互相丢了个白眼。
“哥，你现既已有了桓玉，干脆说出实话甩掉这个小跟屁虫吧，免得你来我这儿还得累我见到她这张脸。”
“你……说什么？”
虽然之前与惊鸿斗了半天嘴，晓鸯却始终没有真的生起气来。而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她的脸色陡然一沉，盯着惊鸿的双眸倏地腾起恨意，之间只是往这边扫了一眼便足以令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惊鸿这句话好像的的确确是踩到了晓鸯的*，她绝不会容忍有人代替她站在无弦身边的那个位置的。
“够了。”无弦一面说一面将晓鸯拉过来坐在他左侧，而另一侧是我。“安静一点。”
“五哥……你永远都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一看到无弦的脸晓鸯适才还遍布全身的煞气蓦地就平息下来，恢复了平时小鸟依人的温顺可爱范儿。
“放心，我会照顾你。”无弦自然而然道。
“噗！”惊鸿闻言猛地就朝亭栏外的花丛喷了一口酒。“哥，你到现在还说这种话？你没发现这小跟屁虫温良乖巧的外表下藏着多么疯狂的潜质？她恨不得吃掉所有靠近你的人！”
此刻我偷偷瞥了一眼一旁的晓鸯。她虽没有回嘴，却在用一种凉飕飕的眼神紧盯着惊鸿不放——在无弦看不到的地方。而当无弦回过头的时候她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当即又换上一副无辜的形容……
我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抖。
惊鸿说得没错，晓鸯对无弦这种近乎疯狂的执念和占有欲，简直让人心惊……
“唉，看到你们这副婆婆妈妈的样子就心烦！”惊鸿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继而拿衣袖擦了一把嘴。她将下巴搁在石桌上的一条手臂上，歪着头对晓鸯道：
“小跟屁虫，姐姐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弋戈那小子一直在找你呢。”
“我不去。”晓鸯挽着无弦的胳膊，将脑袋埋在他臂间闷闷道。
“哦？你确定？”惊鸿戏谑地瞧着她。
“说什么我也不去。”晓鸯十分笃定。
“那可真是可惜。”惊鸿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歇在亭下曲水边的小兽一见便猛地扑进她怀里。惊鸿抓弄着小兽头上的毛，看着它含沙射影道：“小灰啊，不如就我们俩一起去享受那小子准备的一大桌好菜吧。之前我去看了看，那菜做得真是……啧啧。”
“……”听说有好吃的，晓鸯明显心痒起来，但又碍于面子不好收回之前信誓旦旦说出的话，此刻看上去有些困扰。
“想吃的话就去吧。”无弦看出她内心的纠结，拍了拍她挽着自己的手温言道。
“那五哥也一起！”晓鸯很高兴无弦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嗯……”无弦沉吟半晌，忽而看向从始至终坐在一旁看好戏的我，“你也一起来。”
“啊、她？”
“啊、我？”
这次，换我和晓鸯齐声道。
“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见状，惊鸿抚摸着臂弯中的小兽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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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三人最终又一起来到了天帝为弋戈临时准备的一处宅第。
一切布置看上去简约大方，且因弋戈谢绝了天帝要另派宫娥来伺候他的美意，只让他自己从红阑野带来的一对双胞胎姐妹照顾，现下左右皆无人声，很是清静。
“晓鸯你来了——诶？你们也来了啊？”
弋戈打开门看到晓鸯时，那表情只能用“兴高采烈”来形容，然而紧接着看到无弦……或许他已经知道了什么，笑容当即变得有点僵。
“怎么，不欢迎我们？”我悄悄对弋戈眨了眨眼。
“哦、哦！欢迎欢迎，反正菜多着呢，都进来吧！”弋戈知道我可以借此机会帮他一把，于是重新笑起来，把我们一行人都迎进了屋内。
“哇，弋戈你怎么能这么贤惠？”
进屋乍一见到大堂中央摆着的那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好菜，我简直不敢相信这竟全是出自弋戈这一糙汉之手！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晓鸯，她双眼里也尽是闪亮的光点。
“哈哈……别看小爷平时舞刀弄枪，在红阑野我的手艺那也是一等一的好！”
待我们先后入座，弋戈又忙进忙出地端来了几道菜，一整面大桌就这样被五花八门的菜给填满了。
“好可爱！”晓鸯从离她最近的一只盘子里拈出一只用土豆削成的小刺猬，点着它背上密密麻麻的刺惊叹道。
“弋戈，红阑野的火狼应该不兴吃这么小巧精细的东西吧？”我问。
“那是当然，我们火狼要是终日吃这些，早就虚弱得和病鹿一样了，这些劳什子玩意儿是我特意请教这里的神仙才学会的！真不懂为什么你们喜欢吃这种经看不经吃的东西，有那么多闲工夫还不如——”
我赶紧给弋戈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说多余的话。
弋戈见状当即闭了嘴，转而咳了两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总、总之！晓鸯来，”弋戈随即从背后拿出一双筷子递给晓鸯，“赶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谢谢。”晓鸯礼貌地接过。
“那我——”说时迟那时快，我立马伸手捂住了无弦的嘴。
这个没眼力劲儿的天然呆！难道是想破坏气氛吗？
他看向我，眼神中略带疑惑。我朝他摇摇头，用另一只手在自己唇前比了个安静的手势，见他好歹会意后这才不动声色地将手放了下来。
“唔，真好吃！”对面晓鸯正吃得眉眼弯弯，“哪个姑娘若是嫁给了你，一定很幸福！”
站在她身边的弋戈闻言脸一路红到脖子根，当即手忙脚乱地低下了头。“晓鸯，其、其实我——”
“五哥，这个特别好吃，你尝尝看。”眼见晓鸯下一刻便夹起一片肉亲手送到无弦嘴边，弋戈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憋屈得当场啃住了自己的拳头。
而看着香喷喷的肉就贴在自己嘴边，饿了半天的无弦默默吞了一口唾沫，然后往我这边瞥了一眼。晓鸯注意到他的目光，也往我这边看过来——
又是那种埋在阴影中凉飕飕的眼神……
正值我们在场的四人都陷入诡异的沉默时，一只纸符鸟突然从敞开的窗子飞进来，径直落到无弦肩头。
“……父皇找我，先走了。”无弦听罢纸符鸟的传讯轻轻推开晓鸯的筷子，站起来理了理衣袖。
“啊？这就走了？那——慢走不送啊！”听到这个消息弋戈一个人在那里乐开了花。
“五哥，那……我和你一起走。”晓鸯也跟着站起来，眼睛却还时不时地往桌上那些菜瞟。
“晓、晓鸯，这些菜都是为你准备的……好歹、好歹吃完再走吧？”弋戈的心情几经大起大落，精气神仿佛都委顿了不少。
“想吃的话就留下吧，跟来你只会觉得无聊。”无弦温柔地摸了摸晓鸯的头发。晓鸯眨着大眼睛看了看无弦，接着看了看我，最后又看了看桌上的菜……
“嗯……那好吧，我晚些再去找五哥。”
估计在晓鸯看来，无弦既是不和我独处那也就没必要放弃眼前这些食物了。
“嗯。”无弦径直往门口走去，然而在路过我身边的时候他却停下来轻轻按了按我的肩。
“晓鸯，太好了！”
弋戈还沉浸在晓鸯愿意留下来吃饭的巨大喜悦中，全然没有注意到她现在的脸……已然变得很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