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身份,下不来台又不丢人,倒是您。”赵子川说一半话没说透,笑脸一转,拉上麻六就往门外走。
他神情自若,旁若无人的闲扯道,“咱今儿也算双喜临门,叫柱子杀两头小猪,吃了席后,组织乡亲搬家。”
“搬家,去哪?”麻六心里砰砰跳,隐隐猜到了拆迁。
可他还是要问,因为怕,怕这从天上掉下来的‘总监’梦,忽然碎了。
赵子川拇指向后一甩,故意挑高声调,“没瞧见么,李家白都替桃山的开发说话了。”
“桃山呐,要火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李家白混迹于江湖,拿半生心血、气运换来的名声地位,被人当了垫脚石?
不能够!
可今儿的事,无论是‘华夏李家白’里透着霸气,还是购下桃山项目的从容,都让李家白动心动性。
在赵子川身上,李家白吃过大亏,见过大事。
见闻之下,他不由深思一番。
他指头摩挲着,眼底透着思考,见旁人都盯着自己,也泛起笑意,“瞧见没,都不拿我当回事!”
“这小子啊,智比文曲星,脾气也是天大地大。”
这话,从李家白嘴里说出来,分量十足。
众人心里各色小九九,纷纷吹捧,“合理!自古能人,哪个是没脾气的?”
“换句话说,没点脾气,怎么在这浑浊世上争得头筹!”
这一幕幕,楚颜看在眼里。
她心中欢喜,趁着大老板相互虚伪,追出了门。
“唉?”吆喝一声,楚颜长发飘飞,像学校里阳光女孩,跑向赵子川。
“李家白替你造势了,接下来的路可好走!”
赵子川却没那么乐观。
他笑道,“合作看似平等,实际却是城下之盟,为利益罢了。”
“要万古长青,还得靠咱自己。”
“回头,跟岳父言语一声,帮我买栋楼。”
麻六走在前头,一直偷听着,听到买一栋楼差点摔进沟里。
“爷,这楼都论栋买了吗?”
买楼哇,从改革开放之后,就是有牌面的事。
村里,谁谁谁在县城里换了楼房,都得请上三五桌,炫耀一番。
这一栋楼,有点小母牛到上树。
赵子川也享受这挥金如土的感觉,笑道,“你一口一个爷,我也不能丢了爷的排面。”
“咱……”
“川哥!”正要找柱子杀猪,没成想,柱子先找上来。
柱子是个摇滚迷,喜欢beyond、崔健。
可这山里人的喜欢,多半儿只能搁在心里,到死也是遗憾。
柱子身上,唯一有点摇滚范的装饰,是一漏指的皮手套,他挠着头,吞吐道,“你上我家去一趟呗,我家孩子见你成了才,非要不念书去打工!”
这可使不得。
赵子川表情一下严肃了,“我这怎么还成反面教材了,你们可不能支持!”
“哪能支持啊!”柱子愁坏了。
他手心打手背,愁容满面,“咱小时候也觉得上学没屁用,成人了,才知道读书的用处。”
“就说三叔家孩子,大学生,人家的朋友是医生律师,还有当官的咧。”
“瞧咱的朋友都干啥的,力巴,车工……真碰上了事,咱这朋友想帮忙,也帮不上啊。”
柱子这感慨,是经历了事,生怕孩子重蹈覆辙。
赵子川上一世,也吃了‘文化’的苦头,见有孩子要步入后尘,他心里一万个不答应“你去牵猪崽子,让你儿子出来杀猪。”
“啥?”柱子有点楞。
赵子川没掖着,坦言道,“杀猪是吓唬,吓住了,就让他跟麻六搬砖,跟刘美娟干销售,等吃足了苦头,我再让他坐一天楚天龙的办公室。”
“人生好赖有了对比,孩子想要什么样的人生,心里也就有数了。”
“行。”柱子应了,带头往家走。
他家门口有个猪圈,里头趴着一头大黑猪。
村里,这杀猪是个挺热闹的事。
谁家杀猪,都能围十七八个人,有人等着买肉,也有精神病,就喜欢这血淋淋的场面。
但对18岁的孩子,这事残忍了。
柱子的娃掐着刀,咬着嘴唇,死死盯着四脚朝天的小花猪。
“杀,快点!”柱子吆喝。
他指着猪,瞪眼喊道,“能不能杀,不能杀就滚回去上学!”
小孩子的抗议,总是歇斯底里的,仿佛大吼就能扳回一城,“不念书之后,又不是一定杀猪!”
“不一定不一定。”麻六见孩子漏了怯,笑呵呵的走上来。
他夺了刀,顺着赵子川的安排,笑道,“孩子,杀猪就算了,跟我干怎么样,一天给你80!”
“80?一个月2400,行啊!”孩子笑的灿烂,他丝毫不知,这钱从来不好赚。
可大人们知道。
围观几人听见这待遇,纷纷开腔,“麻六,还缺人不,我家老汉没技术,能跟你干不?”
“这……”麻六看向赵子川。
赵子川不也绕弯子,一抬手,直接了当道,“咱村要拆了。”
“我呢,给大伙预备一栋楼。”
……
这头欢声笑语的,研究的是买下一栋楼。
村口,失魂落魄的,像退了毛的鸭。
方承意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晃一晃的走。
他思绪纷飞,脑海中尽是赵子川的影子……想不通啊!自己是丰城一条龙,怎么就屡次折在一个土鳖身上,还落到如斯田地?
“爹。”方世超踩着点来的。
方承意心中落魄,可在儿子面前还要端起顶梁柱的架势,“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闭门思过!”
“爹,我觉得,你该清醒了。”方世超好言相劝。
他怕挨打,怕责怪,语速极快,赶紧说道,“爹就算不信我,总该信了李家白吧?那是什么人物,天上的龙王!”
“他,折了整整两百亿!”
“可现在,他却站在了赵子川身边。”
方世超倒是看了个清楚,三根手指一撮,凑到父亲身侧,“赵子川就算不是人中龙凤,也一定是手里攥着金疙瘩的财主!”
嗤,方承意嗤之以鼻。
他拇指向后,不忿道,“财主?他能挡住联翔、还是能挡住索罗斯?”
“就说这地!瞧见那些破彩钢没有,他一块砖头都拿不到!”
“封他死死的!”
“爹!”方世超苦口婆心。
他挽住父亲的胳膊,明察秋毫的口吻道,“他做的事,成的事,哪一件是你能想到的?”
“空手套白狼,扯楚、粱入局!”
“孑然一身,在万亿洪流中,激怒索罗斯。”
“而今,他一人之力挑起电脑价格战,与联翔、ibm交锋,看似落败,可你瞧赵子川的嘴脸!他有一点担心么?”
“刘川志在千里之外看不见,您还看不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