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镇。这里有千盏的灯笼和串串的风铃。
汐镇的长廊望不到尽头,像一座迷宫。
汐镇的河面上飘着盏盏的许愿灯,沉静的水乡谜一样的被灯点亮。只有西头的复古酒吧街和庭院客栈人气不减,伴着民谣吉他,比白天更加热闹。
终于,在晚上十点的时候,莫青拖着两条略微水肿的腿,拉着行李箱,来到了这座古韵悠扬并带着些许潮湿的小镇。
初到汐镇,也不能算是初到,因为早在这之前莫青就听她的妈妈白晓凡说过,汐镇是白晓凡最喜欢的古镇,因为她的爱情在这里,可惜,直到白晓凡临终前,都没能再来看一眼汐镇,看一眼她的爱人。
所以莫青这趟来,就打算在她妈妈朝思暮想的小镇上生活了,在这片干净的沃土上开始她崭新的人生,不会再有人知道她有着一段桔汀的过去,连同对骆文喆的回忆一并埋葬在鹤安市。
夜晚的汐镇,像个庞然大物,这会儿的风开始越刮越大,发出“呜呜呜”声,声音像极了婴儿的啼哭。她拖起箱子,避开吵闹的酒吧街,凭着感觉向长廊的东南方向走去。
几家客栈亮着橘黄色的暖光,莫青一家一家的问过去,都被告知住满了人。几番周折之后,她在一家名字叫“七年秘密”的客栈门前驻足。
客栈门口挂着波西米亚的珠子,珠帘旁边是一面用荧光笔写着字的复古黑板,字体若隐若现,周围涂满了彩色涂鸦。
“七年秘密”,原来真的有“七年秘密”这家客栈,莫青想起了火车上的大个子男人,那个表情奇怪举止疯狂的大个子男人,告诉过她汐镇有一家特色的主题客栈,需要答题才能入住,原来就在这里。
这时候的汐镇开始下雾,整个外面雾气蒙蒙,像糊了一团乌漆墨黑的面糊,她在“七年秘密”门前踌躇了一会,向里面望了望,什么也看不清,仿佛被罩上了一张黑色的梦魇。
莫青正准备进去时,却被刚从客栈出来的两个黑影吓了一跳。
走近一看是一男一女,应该也是住店的。
“这是什么鬼,竟然还有这种客栈,真是古怪死了。住个店还要下棋,这不是有病吗?”女生抱怨道。
“好了好了,我们再换一家就是了。”男生背着一个大书包,拍着女生的背安慰道。
“都是你都是你,非要住什么特色客栈,陪你找了这么久,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女生赌气,“我看这分明就是江湖骗局,我非得举报他们不可。”
“是是是,都怪我道听途说,我错了。”男生被甩在后面,好脾气的认错。
他们看了一眼准备进门的莫青,点了点头,莫青刚要问问情况,两个身影就已经渐行渐远了。无奈,她只好用力提起行李箱,跨过客栈门口的高门槛。
“你好,请问有人在吗?”客栈一楼其实是个幽暗的咖啡屋,玻璃杯子里摇曳着几盏微弱的烛光,仿佛危在旦夕间马上就快灭掉。
没有人回答,小小的咖啡屋里搁置着一把竹藤摇椅,风吹进来的时候就“吱吱吱吱”的摇两下。
“有没有人在?”她又大声的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依然没人回答。
深黛的夜幕划过几道白光,瞬间让整个屋子刺眼的亮了一下,客栈的烛光开始四处摇晃,随即又暗下,看样子外面很快就要下雨了。
莫青正烦闷这干打闪不发声的雷张牙舞爪的时候,“啪嗒”,一个雨点子正巧打在了莫青的脸上,还混着一股海飞丝洗发水的味道。
“什么客栈还漏雨!”莫青抱怨着,却在微亮中发现了一个瘦弱的女人身影,穿着睡裙,正拿着一块毛巾擦拭着湿润的头发。
“抱歉,我刚洗完头发,水溅到你身上了吧。”女人停止擦头发的动作。
“没关系,不过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客栈漏雨了呢。”莫青后退了两步,差点被客栈里摆放的原生态木墩拌个趔趄。
女人扶了莫青一把,“不好意思,今晚一楼咖啡馆的保险丝断了,所以没电了。对了,你要住店是吗?”
“是的,你是老板?呃……请问还有房间吗?”莫青问。
“有,还有最后一间,不过……”女人犹豫了一下。
“不过什么?”
女人放下手里的毛巾,把半干的头发扎起来。“你得会下棋才行。”
“下棋?”因为光线极暗,所以看不清女人的容貌,只是想起来刚刚离开的一男一女,谈话间仿佛也提到了下棋的事情。
“那有一盘棋,不过是盘残局,如果你能破解的话,今晚的空房间你就可以免费入住,并且接下来一周的住宿费都会免掉。”女人指了指客栈靠墙的一个角落,递给莫青一只蜡烛。
莫青记起火车上的大个子男人,想必这就是他口中客栈的题目吧。她寻着孱弱的烛光走过去,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忐忑。
一块黑色的尼龙布,搭在角落里那张不规则的木头桌子上,凹凸的布上堆积了一些灰尘,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被人动过了,莫青俯下身子吹了吹布上的尘埃,才看到桌上的铜烛台底下压着一张字条。
“爱情的博弈”莫青离字条凑的近了些,才看清了上面的字。
“这是?”莫青看向女人。
“你揭开布就能看到这盘棋局了,祝你好运吧!我有点事得先上去一趟,当然了如果你不想浪费时间的话,可以现在就放弃。”女人说完上了二楼。
莫青觉得这气氛像极了某部惊悚电影里鬼神经常出没的复古酒馆,客栈里的女人也奇怪的很,搞得神神秘秘的。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并后悔没有跟着刚才的一男一女离开。
莫青平复了一下心情,还是蹑手蹑脚的掀开了黑布。她掀黑布的样子有点像特务在拆一个炸药包,小心翼翼又惶恐不安。
黑布的下面是一张黑白相间的棋盘,水晶的棋子在棋盘上分布的错落有致。国王,王后好似游离在狂想的国度,马挎着尚方宝剑昂首挺胸。
“这居然……居然是一盘西洋棋!”莫青汗颜的瞧着黑布下面的这一幕。
莫青记起曾经她和骆文喆恋爱的时候,两个人常常抱着一桶爆米花窝在沙发里看《哈利波特》,里面有个桥段是哈利在下一盘会说话的巫师棋,后来莫青就迷恋上了西洋棋,骆文喆也送过她一副棋,并且教了她好久她才学会了下棋的规则,她们常常用下棋来打赌,谁输了谁就要背着谁在天台上转一圈,莫青总输,可最后她还是会骑在骆文喆的背上,听见风在她的耳边幸福的呼啸……
“抱歉,刚刚忘记问您贵姓了?”女人又从楼上折下来。
莫青愣了一下,“我……我姓莫……怎么了?”
“姓莫?”女人又确认了一遍。
“是啊。”莫青被女人的话问的心里七上八下。
“这样吧,今天太晚了我先安排您住下吧,看这样子外面也快下雨了,估计别的客栈有空房间的很少了。至于这盘棋的话,等你有时间再慢慢破解也不迟。”女人走过来帮莫青拿行李。
“可是……你们店不是只剩一间房了吗?难道安排我住那间?”
“是的,就是那间。莫小姐……呃……其实你还挺幸运的……”女人仿佛话里有话。
“我幸运?我还没有破解这盘棋局啊……这……”
“跟我上来吧,呵呵,你不用怕的,这也是我们老板的安排。”女人从吧台上拿了一盒蚊香,又带着莫青上了三楼。
莫青没再多问,尽管心里有一堆疑问。老板的安排?爱情的博弈?不过管他呢,有地方住就好了。
这会儿客栈外面开始下起雨,“哗啦哗啦”倾泻而下。汐镇的雨,比鹤安市来的还要让人猝不及防,只是,如果在鹤安市下起了这样大的雨,那么骆文喆的黑色吉普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在莫青跟前,然后喊一句:“老婆,上车。”
莫青咬了咬嘴唇,然后跟着女人上了三楼。
“你住的这间房的主题名字是第七年,因为棋局从来没有被人破解过,所以这间房也从来没有被人住过。好了,祝你做个好梦。”女人把莫青带到门口,又把蚊香递给她,“对了,汐镇八月的天,蚊子特别多,睡觉的时候记得把蚊香点上。”女人嘱咐了一句,就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