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蒲景奇出场了,他穿着宝蓝色西服,显得高贵优雅。年近五十,正是人生的巅峰时期,不论在家乡还是戎城,他都以勤恳工作著称,同时也是慷慨大方、豪爽好客的典范,深得各界朋友的爱戴。
狂欢即将开始,他站上高台,发表祝福辞。“一切都是如此美好……”他说,“……让我们珍惜当下,唱起来,跳起来,狂欢起来吧。”
整个大厅都沸腾起来。
我端着盛红酒的托盘,游走在狂欢的人群里时,又看到了那双诡异的眼神,与我冰冷的眼神碰撞在一起。我想,这冰冷的回击,一定会让他收敛一些。
我将注意力转移到蒲景奇及他的身边人。他们的一举一动肯定透露着某些我需要知晓的真相。我不断地拉近跟他们的距离,细心收集蒲景奇的表情。
但这种观察并没有延续多长时间。突然,一只咸猪手斜刺里伸了过来。我两手托盘,心有旁鹜,猝不及防,差点让他偷袭成功。我扭动手臂,挡开咸猪手,一杯红酒却应力往托盘外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咸猪手”一翻掌,将酒杯接在手里。我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采取进一步行动,那人贴了过来:“美女好有魅力啊。”
害怕和疑惑同时涌起,我下意识地露出微笑,冲他点点头,假装胆怯地往一边退却。
那人并不因此识趣,依然贴过来,并有意识地往我左手臂靠。我似乎感觉到对方淫猥的用意,再次扭身,用右肘对着那人的肋下。
“看来,还有些功夫。”那人说,“我还真想看看你怀里有些什么东西?”
“闭嘴!”我恼怒地说,“你再这样,我就喊了。”
那人并不退让,反而迅速移到我的前面,两眼贪婪地注视着我的胸部。大厅里喧嚷不已,霓虹狂闪乱舞,我有些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我发觉自己丧失了正常的思维能力,一时没有想明白对方的用意。
“我跟踪你很久了,美女。你不是服务员。”
心里一惊,我猛地用右肘撞击他肋下,转身想离开。那人发出一声轻吼,两眼像狼一样瞪着,迅速欺身过来,一把抓向我左肩。我侧身一躲,将托盘砸向他的脑袋。
他嚎叫一声,反身猛扑。
我早就做好准备,一边钻向人群,一边掏出防狼喷雾器,对着袭击我的方向一阵狂喷。宴会厅顿时大乱。尖叫、奔跑、呼喊。袭击我的人消失不见了,却见大厅周边一群西装男向我围拢过来。
突然,周围响起一阵暴喝:“警察,不许动!”
我明白自己搞砸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许钧冲进来,不管我愿意不愿意,拉着我就往外面跑。我仍没有反应过来,好几次回头往大厅里望。许钧硬拉着我朝前面跑。走出好几百米后,把我塞进一辆汽车里。
“发生什么事了?”我喘着粗气问。
“我还想问你呢?”许钧同样呼吸急促地说,“英子,我们真该好好谈谈了。”
这一刻,我才意识到,从到达新田的那一刻起,我就在等待许钧的出现。我知道在所有人里,他肯定最先推测出我会到哪里去。毕竟,他是那个我一度最信任的人。此时,他像往常一样严肃,没有休息好的眼睛里含着血丝,眼皮下是两个黑黑的眼袋。
看起来,他很生气——不,应该是担心。我听说他除了关心工作,不会关心别人。但此刻,他的眼睛出卖了自己。
听到他近乎咆哮的语气,我睁大眼睛盯着他,挑衅似地说:“谈什么?我不过跑出来散散心。违纪了吧?把我铐起来。”
“英子——”
“奇怪吧,我穿着这个?我当警察当厌了,客串一下行不行?”
“够了,英子。你做得有些过份了。”
“这是我的本色,你可以不管的,对不对?”
“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好好说话呢?最近你举止异常,屡屡出格,惹下很多事情,已足以给你的职业生涯写下休止符。但领导不想那样,不想让你陷入绝境。比如今天,如果我们晚来几分钟,甚至晚来几秒,事态都可能严重恶化,至少你会成为他们的人质。”
我畏缩了。许钧带着大批同事进来,一定另有原因。
“好吧,”我逼着自己冷漠地说,“我听到消息。”
“你听到他们聚会的消息,所以化妆混进来,想单枪匹马干掉他们?”
“你怎么这样想呢?”
“你行吗?”
“……”我无声地嗫嚅了一句——说不定我一进入新田镇便被他们发现,遭到了跟踪监视。但我不服气,强辩道:“我只做我该做的事情。”
“你只该呆在家里。”许钧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把你抽调到专案组,想让你得到历练,从伤痛里挣扎出来;不该让你一步步地陷入案子中,让你自作主张,到处乱窜,引得我自己团团乱转……”
“哼……我在专案组,你们却把我当傻瓜,案子查得怎么样,查出些什么,从不跟我说实话,让我像无头苍蝇一样!”
许钧握起了拳头。他的脾气也上来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用比自己想像的还要犀利的语气说:“好,你想知道事实?我跟你说,我们有理由相信蒲景奇在系列恶性案件中的主要嫌疑,我们甚至掌握了方非与他勾结的证据。方非有可能藏在三和山庄里。还有,开公司赚的钱不算什么,他的收入可能主要来自于毒品。刚才那一幕就是我们掌握了有人运送毒品进山庄的线索,围捕山庄准备一网打尽。但是,谁都没想到你会混在里面……”
原来他不是循踪救我的。我噌地站起来,赌气地说:“这么说,你是怪我打乱了你的全部计划,让案情更加复杂,对不对?那我说对不起,行了吧?”
我一下子失去了自我,一拳击在车门把手上,眼里滚动着不争气的泪水。
“不要这样……”许钧侧过身,抓住我的手,把我拉在他的怀里。我双手仍然不停地击打着,打得他的胸膛空空作响。但我不想离开他的怀抱,我需要一个温暖、强壮的身体,任我发泄,护我周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