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拒绝刺痛了我，让我心生动摇。我盯住他的脸，知道他内心在挣扎。我从他的神色里看出对我的关心和爱护。但我不需要这样的关心和爱护，我要跟他们一样冲锋陷阵。

但他毫不退让。我没见过在美女的请求面前，态度如此强硬的人。

汽车驶进公安大楼时，我依然处于焦虑之中。这时，夜幕降临，在东北一定还是狂风刮着暴雪，封锁着每条街道，把所有人都关在屋里。但在这里，却天清气朗，天上挂着一轮皓白的月亮，让人怀念中秋团圆。

我拱着肩膀从车里出来，告诉自己，别生气，范达轩不愿出面，自己还可以偷偷行动。专案组的盒饭按时送到，许钧刚跟邓副局长碰了情况跑下楼来。他站住了脚，望着站在黑暗的树荫深处的我，我假装没有看见他，把目光转向未知的角落，寻找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何晓莉高声喊了一声“许队”。我知道她意在提醒我，但我仍不管不顾地地走开了。

“英子？”

许钧的喊声之大，将我吓了一跳。我没有转身，径直往楼上跑去。

许钧没有追过来。何晓莉追进会议室，好奇地看着我，问我怎么啦。我泪流满面。

何晓莉拉着我的手，温柔地坐在我身边。

“晚餐来罗。”过了一会儿，背后响起许钧的声音。热辣的香味扑面而来，令人顿生食欲。“爆炒鸡丁，生炒牛肉，血浆鸭，美女任选。”他把几盒堡仔放在桌面上，转头对范达轩说，“你就吃辣菽炒香干得了。”

“我吃辣菽炒香干，我不要那些……”

许钧看着我转身，沮丧地说：“好，随你喜欢。我给你准备了爆炒鸡丁。”

范达轩得意地拿起爆炒鸡丁，示威似地在许钧面前扬了扬。“得瑟，看你得瑟，我让你没得吃。”范达轩放肆地大笑起来。

我拿起饭盒，走到远离他们的角落，向隅而坐。我确实有些饿了，堡仔饭显得特香，肉片和着饭团大口大口地咽。许钧走到我后面，厚着脸皮搭讪，我假装没看见。但他又走不到我前面，我不回头，他看不到我的脸。

“要点生炒牛肉吗？”他在背后啰嗦道。我摇了摇头。他欺近来，要把饭盒递过来，我转过身，把他推开。我决定改变策略。“谢谢，我的心情好些了。”

“吃了饭好好休息，我会加派人手的。”

我心里一沉，但没显露出来。我得轻松愉快，许钧才会放过我，不然他总是守在身边，我怎么脱身呢。“不用了，我跟晓莉在一起就很好。”

“你跟晓莉不能单独出门。”

我露出大大的微笑。“好，今晚由你守夜。”

“我会的。”许钧没有因我的玩笑而改变，他郑重地点点头，端着饭盒走向门外。

何晓莉耸耸肩，对我报以无法苟同的眼神。我绝对不愿意看到许钧对我严防死守，何晓莉也不例外。

“秦腔已经出差回来，今晚值夜班。”何晓莉假装无意地说。

我抬了一下眉毛，站起来坐到范达轩对面。“车上的话就当我没说，”我盯着范达轩，“我知道你不敢跟师傅讲，也别琢磨着干扰我。”

范达轩瞪着别的地方看。“你要送死谁都拦不住，但我会尽自己的义务。你这一套我见得多了，吃不住我。”

“那你跟着我试试，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有的是力气。”

“甘英。”他直视着我的眼睛，接着说，“在这里我们都是同志，面对犯罪必须同甘共苦，同生共死，这是警徽下的忠诚和信念决定的。任何搞小动作，打私人交道，都解决不了问题。恕我直言，你只是队伍里的一只菜鸟，也许你自认为漂亮聪明，但来错了地方，这里仅有颜值是远远不够的。事实上，漂亮往往给人一种当花瓶的印象。而且，你有美女的通病——高傲冷漠，不论熟悉不熟悉的人，想了解你简直太困难了。周围的同事都把你看作一个不跟任何人接近的人。”

“你也是这么看我的？”

“你可以这么理解。”

“完了？”我气恼地说。

他点起一支烟。“听着，我还有更不好听的话说。你自以为内敛贤惠，是个好女人，但别人无法了解你，你也无法信任别人，进入别人的世界。案发前，你除了工作，只是一个妻子，眼里除了方非，没有别人，包括同事、同学、朋友，你对方非的感情筑起一百座墙，把所有人关在外面。所以，没有人对你有多深厚的感情，说不定还有点憎恨你，因为觉得被你漠视或蔑视，也许他们从来就没喜欢过你，也许他们不在乎。人就是这样，你漂亮也好，丑陋也好，他们需要从你身上吸取正能量，或者说得势利一点，利用你的位置谋取自己的利益。如果你们之间没有什么凝聚力，他们就更容易为自己牟利，一点都不关心你会怎么样。现在，我们还有这么多人在关心你，你就应该珍惜。”

“我没有不珍惜。”我差点把空饭盒扔到对面去。

“英子。”他喷出一口烟，“照现在的情况看，你只要插手这起案件，便会显示出私心，别人对你的印象不会好到哪里去。这话我跟许钧也说过。”

“他怎么回答？”

范达轩起身扔垃圾，但我抢在他前面，拿起他的饭盒和我的一起扔进走廊的垃圾桶里。“他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他明白让你参与案件是要担责任的。”

“谢谢您，师兄，还有师傅。”我一脸鄙夷，夸张地说，“菜鸟无以为报，但会好好珍惜。”

室内呈现奇怪的沉默。我的新手机响了起来，是秦腔打过来的。

我哼哈了两句，挂断电话。“放心，我不会单独行动的。”我对范达轩说，“今晚我住技侦值班室，体验值班的滋味。”

范达轩扫过疑惑的眼神。“谁都不可能把你捏在手里，但你要好好对待自己。至少不要让周围的同事太操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