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随意，这里的水果应有尽有。如果需要宵夜，提醒一下，我让他们备上来。”

“你常住这？”

“不，我只是有时在这里接待客商。”

他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主座上，拿过一张盘子，开始削一只蛇果。“这间房是我的产业，只是挂在温德姆，不外租的。大部分时间空着，我一年四季在外面飞来飞去。”他把削净的蛇果递给我。

“我真的不想吃。”

“没事，蛇果不仅不会让你长胖，还可以生津开胃，补脑助血，安眠养神，润肺悦心，和脾益气，简直所有营养价值都占了。”

我点头以示赞同，缓缓地在他侧面坐下来，接过那只果子。尽管室内温馨宜人，但我的戒备丝毫未减。我已不是三年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大学生，特别是经历了禁闭的一周，许钧让我学会了时刻对这个世界严阵以待。

贾金友给自己也削了一个，“咔嚓”“咔嚓”地咬起来。我轻轻地啮着果仁，附和道：“谢谢，确实不错。”

“你还好吗？看起来比上次我去看你时好像瘦了些。”他丢掉果核，关切地问。

“我很好，谢谢您关心。”我拂开额前头发，把未吃完的水果小心地放在几面上。同时注视着他，尽力抑制自己紧张不安的情绪。我在等待他主动切入正题。但跟其他拥有巨大财富或权势的大人物一样，贾金友做任何事都不会仓促进行，总是把握着节奏，有着自己精心的安排——通过闲聊解除对方的心理防线，然后一举达成自己的目的。

以前，我对他的信任恐怕就是这样被博取的。

贾金友又拿起一颗西橙，尽管我表示反对，他还是剥开，递给我。“上次带我去看你的许钧是个很好的兄弟，他身上有很多我很欣赏的优点。我跟他打过招呼，他会关照你的。”

我挡住西橙，答道：“谢谢。他是我师傅。”

“哦，你们公安上下级之间称师徒，真有趣。”

“真正有师徒之谊的才称师傅，上下级之间并不这样。”

“公安是不是像部队一样纪律森严？我没受过那种训练，可惜了。”他边说边轻声笑出来，不知他带着怎么的意图。

我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停在乌金家具上。“没有那种训练，你不是干得更好吗。”

贾金友颇为自得地摇了摇手，接着继续为我挑选水果。闲聊进行了大约一刻多钟，贾金友站起来，收拾起水果。然后，一边拿起湿巾纸抹手，一边从他那半开半闭的眼皮下窥视着我。我调整了一下坐姿，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假如他还是这么不痛不痒地聊下去，我决定主动出击。

“你从训练基地离开后，公司的李铮去找过许钧。”

贾金友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他们俩人曾经是好搭挡，你应该听说过他们的事情。当警察还不如给我当安保顾问，老李过得可逍遥了。你的收入一定远不如方非吧？”

我警惕地瞟了他一眼，微微点头。

他笑得十分亲昵，像一个十足慈祥的长辈。“我听说，每个家庭的夫妻总有一个处于主要地位，一个处于次要地位，我想在你跟方非的家庭里，你一定处于主要地位？”

“没有的事。”我把握着笑的分寸，答道，“我们俩很平等，不过，方非更主要一点。”

“哈哈，真是两个好孩子。”他放肆地大笑起来，继续亲昵地说，“夫妻俩一般都喜欢说枕边话，他跟你说起过最近公司的事情吗？”

看来是切入正题的时候了。我摇了摇头，又觉得表达得不够，接着说：“没有，他在家从不跟我谈工作上的事情。”

“我记得，你说过方非失踪前几天跟你说过谎？”

“可能没有完全说真话。”

他的面部隐隐掠过一丝抽蓄。“我想，说谎与没有完全讲真话之间还是应该区别对待的，不过，坦率地说，我对它们之间的区别没有概念。你也这样想吗？”

我不可置可否地低着头。

“他为什么说谎呢？”贾金友这时变得面无表情。“他说去北京修改项目材料。这说明他还是跟你谈论工作的，只是他说了假话。事实上他并没有去，上班时间还是呆在公司里，那么晚上去哪了呢？警方有没有说法？”

这一问题像子弹一样从他嘴里蹦出来，击中了我。说实话，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一问题，只是不知道该去问谁。

他盯着我看，我有些迟疑不决。“没人跟我说起这件事。”

“会不会是有了其他女人？”他直截了当地戳我的心，试图通过伤害逼我说话。

“从来没有听说过。我们一直关系很好，他也没有那方面的表现。”我很无辜地回答，尽可能地心平气和。

贾金友站起来，从茶几烟盒里掏出一根烟。“你介意吗？”

“不，这是你的领地。”

“你真会说话。”他说，“谢谢你容忍我。”

他抽了一会烟，然后开始说话。我注意到他像所有喜欢控制局面的大佬一样，不论亲切引导还是霸蛮武断，都是在试图垄断你的思想，为他所用。

“就是说，方非跟你说了假话，但你并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说。我听说，你还试图包庇他，向组织说假话。那么，我能够相信你跟我说的全是真话吗？”

他的语气依然平和，怀疑的态度却真正令我生气。我默不作声。我的确不能责怪他不相信我，几十年的教育告诉我一句假话会毁了一个人一辈子的信誉。

“你们夫妻都是我最喜欢的青年才俊。方非在公司的地位，你很清楚，你在单位也一定是位可人。现在方非出了这样的事，你的立场将关系到你的一生。”

“谢谢您的忠告。”我快速地回答，“我知道该怎么做，我单位的领导和同事都相信我会处理好当前面临的困境。”

贾金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就好。”

“还有其他事吗？时间不早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