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钧白了我一眼,重复道:“目前,国际上主要有四种手枪射击姿势:即单臂式据枪法、对等三角式据枪法、顶拉式据枪法、威沃尔式据枪法。警察,特别是女警都使用威沃尔式射姿。半面向右转,左脚向前迈出大半步,两脚的开度稍大于肩宽,脚尖自然分开,使身体侧对目标。双手握可以提高控制力,侧身减少成为敌人目标的面积。好了,望向枪靶。不要斜视,布鲁斯威利斯在电影里没有教你这个。”
说完,他自然地抽身后退。我却差点仰面跌倒,撞在扶手架上。室内本就不同寻常地寂静着,这个响声让它更加异样,似乎暧昧了起来。
许钧恨恨地看着我,待我恢复站姿,才出声道:“英子,你看到了什么?”那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暖意。
我盯紧了对面。“枪靶。”
“不,最罪大恶极的罪犯,最深恶痛绝的敌人。”
“我要让他一枪毙命。”我冷静下来,狠狠地说。但身形一动,原本的姿势全都变了形。许钧抢过来,一脸不耐烦地再次调整。
“左手掌心向后,围握扳机护圈。稍用力向左后方拉枪,左小臂垂直于枪身轴线。头部正直向左转,使眼睛处于‘正视’位置。瞄准吗?”
我点点头。
“看住准星,你要让它跟瞄准器及前端凹槽连成一条直线,接着你要瞄准枪靶,让靶心落在准星上头,像满月一样。知道吗?”
许钧观察着我的姿势,接着说:“好,先不装弹匣,感受一下扳机的触感。”
“好吧。”我试了三次才推开保险,大拇指几乎擦脱皮。
许钧没有在意,继续说:“你手上的是七七式手枪,它体积小,质量轻,适合隐蔽携带。但火力小,准头也不是很好,但功能值得依赖。在近距离内可以打到目标。意思就是你要让对手接近,瞄准对方的胸口,那是最大的目标,一开枪就不要停。”
“听起来就像在战场上似的。”
“握枪的每一刻都要有战场感。”许钧一边说,一边校正我的姿势,指导我做每一个动作。“瞄准,找到枪靶。深呼吸,慢慢吐气,把剩余的空气留在肺部,以稳定的速度扣下扳机。好,开枪。”
我扣住扳机。我的手臂往上弹,手肘锁死,但是扳机弹回原处的速度比我想像的要快。扳机的机关在静默中发出钝钝的撞击声,少了子弹,没有多少劲道。
“不错,天花板又多了个枪眼。”许钧说着,上前一步将我拉出靶位,教我如何装填子弹,演示最后一发子弹射出后,如何退出弹匣。接着,他在手枪里塞进弹匣,递给我。
我戴上耳塞,调整好护目镜,对着前方的靶心举起枪。我开了一枪,没想到戴着耳塞仍听到很大的震动声,吓得心脏怦怦跳。
“小女人!”许钧几乎在怒骂了,“难道闭着眼睛能够打中目标吗?”
“我是睁着眼睛的。”
“好,好,下次注意。”许钧意识到失态,忙转换话题。“记住,扣扳机要屏住呼吸,否则手臂会在吸气时自动上移,吐气时往下沉,减少不必要的动作。如果你觉得过瘾,可以把那个靶心当作——跟你作对的人。”
我按他的说法调整呼吸,连续扣了六次扳机,终于听到背后传来欢呼声。我认真看着枪靶,靶心很干净,不过靶心外环和靶杆部位有两个枪眼。
“你的敌人或许会有擦伤,但在你再次开枪的时候,他早已扑过来扼住了你的喉咙。”
我的自信全被他这句话冲走了。哪有人连开七枪,枪枪脱靶的呢?
我努力回想以前的射击练习,那时的教练哪有许钧认真?可我的成绩……距离……这里是二十五米标准射击距离,以前的练习射程是十米,或者十五米?
“你也未必枪枪中靶。”我恨恨地说。
“好,那你看着。”许钧退出空弹匣,干净利落地填入新弹匣。伸直手臂,只看了一眼。接着他回头一边看我,一边扣下扳机。枪声在靶场轰响。啪、啪、啪……一个弹匣全部打完。
我走上前去观察,对面的枪靶靶心全被打烂。
“天啦。”我惊呼着,深受打击。
“走,回去。”许钧熟练地收起手枪。
“不,我还要学习。”
他沉默半晌,耸耸肩。“学习射击没什么困难的。”
我还想坚持,却有一道声响划破长空,把两人都吓了一跳。尖锐、刺耳,是警笛。警车自远而近,号叫着停在射击基地门口。
许钧僵了一会,接着平静地说:“我知道是谁来了,他在催促我们出去。”
“来找你的,你去。”我说,“我留在这里练习。”
“不行。没有管理员在场,任何人不能进入射击场地。”
警笛声更近了。
我的眼神不再平静。我想推开他,可是敌不过他的手劲。
“放开我,我能行。”
“如果纪委督察的领导看到你这样,会延长你的禁闭期限。”
我气哼哼地甩开他的手,冲出靶场,听到车门敞开、关上的声音。我感觉慌张。这样算什么?矫情、耍赖,抑或撒娇,可许钧早就警告过,小女子脾气在他面前是没有任何市场的。我停住脚步,许钧锁上大门,径直走了出去,
我独自留在铁门外,一切失去控制的感觉让我困惑不已。几秒后,听到许钧跟人打招呼,非常熟悉的声音,我双肩放松,嘴唇抿紧。
八
没有寒暄,范达轩看见我,便说:“方非杀人嫌疑洗脱了。”
我机械地裂了裂嘴,似乎没有完全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却脱口表示了感谢。
“可他人还没有出现,仍然存在各种疑点。”范达轩说,“宋敏被杀现场遗留的线索将我们引向一名雇佣杀手,但当我们赶到时,杀手已经被杀。”
我静静地看着范达轩说话,嘴唇的翻转仿佛演一场无声电影,四野里渗透着一种真正的静谧,唯有他的话音在流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