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阿宝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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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下,先是扫了众人一眼,"你们都号称能够找到不在这世的人,你们可知这银子难挣,特别是这乱世的银子。"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有几个大胆的开口允诺,声称只要不属于凡人,都能够找到,还能提供位置。

雷震漫不经心的听着,眼睛却望着窗外池塘边的杨柳,又是入秋了,想着去年他和黑白无常三人还在一起押送鬼子,今年却已经物是人非。

"如果谁能够找到我想找的人,那么雷某家里所有的钱财都是他的。"

众人吞了吞口水,眼睛放光。

"同样的,如果允诺下了,却找不到我要找的人,那么也就别出去了。"他摆手,侍卫从外走进,各个手里拿着大刀。

不少人被吓得立刻起身说不看了,他也不勉强,便让侍卫把人带出去,最后只剩下三人,两个年纪颇为大的,一个年级轻轻,个子也不高,看起来吊儿郎当的。

"你确定不离开?"雷震看着年轻人。

年轻人眉毛一挑,长得有些女气的五官透着不满,"我听雷知府这话,是在怀疑我的能力啊。"

雷震很干脆的点头,"是!"

年轻人霍的一下站起,从放在地上的竹篓里掏出一串纸扎的小人,随后取出木剑插入小人头顶,口中念念有词,其他本来躺着的小人忽的也全部站起。

"我阿宝乃捉鬼天师,你能怀疑我这个人,但不能怀疑我的能力。"

"雕虫小技!"其他两个老头嗤笑,完全不把这孩子放在眼里。

雷震也是这样想,挥手让人准备祭坛,让这三个人同时开始,他要找到白无常,对方那样子离开,他真的很担心。

当晚临近丑时,管家站在自家主子身旁,看着身穿道袍有模有样的三人,也摸不准自家主子的心思。

最左边的老者先开始,他将用白毛头纸做成的招魂幡插在身体四周,黄纸上写着皇宫白无常离开时最后站着的地点,随后将米酒洒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手腕用浸过嫩竹水的刀子划破,再将伤口处浸进白米里。

四周一片安静,面色沉稳的老头忽的身体大大颤动,雷震身体前倾,定定看着做得有三分样子的老者。

那老者忽然转头直勾勾的看着雷震,那些侍卫觉得不对,各个拔刀准备有动静就下手。

雷震挥手让其他人不要轻举妄动,看着老者扭着步子走过来,手折成兰花指的样子,食指一翘,轻轻点着他额头,"死相,把人家叫来做什么,人家可是要服侍圣上的。"

现场一片寂静,那个叫阿宝的捉鬼师傅忽然大笑,"他招错魂了,这估计是死在皇宫里某个妃子的魂魄。"

雷震头疼的挥手,"把人给我带下去。"

剩下两人,那中年人已经有点压力,做啥都战战兢兢的,忽然听见身旁的人大喊一声,他吓得把用来指引去地府找人的侍媒都丢了。

阿宝在桌子上摆了一个铜镜,铜镜四面都压着一块长相奇特的石头,镜子上铺满了水,明明没有风,但是水却能够微微荡漾。

雷震也紧张起来,"如何。"

"你要找的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鬼吧!"阿宝咬牙切词,白皙的脸庞多了一丝痛苦。

后者点头,"我要找的是黑白无常。"

阿宝惊讶,凡人只有躲着黑白无常,哪里上赶着找这两个勾魂使者。

铜镜上的水震荡得更加厉害,阿宝的眉头也皱得更深,"你说得当真,找到人就给我你们家所有的银子。"

雷震笃定,"决不食言。"

后者不语,忽的低喝一声,双手压着桌子两侧,"过来!"

雷震快步走上前,发现镜面还是镜面,但是水波已经逐渐规律震荡,由内向外一圈一圈的荡漾开去。

忽的透明的镜面开始模糊,接着出现一座城墙,接着一晃,又是一座十分恢弘的大殿。

他吃惊不已,再也不敢小瞧这个叫阿宝的小天师,对方居然透过铜镜把地府的景象透露了出来。

"找到了!"阿宝忽的大喊一声,镜面下,一道黑色身影缓缓走过,神色冷峻。

"黑无常?那白无常呢!"雷震的心鼓动不已。

阿宝咬破手指,十指连心,将心头血滴在铜镜里,血花在铜镜里漂浮,形成各种形状。

"不行!找不到!"

地府,黑无常望着上位之人,"我找不到她。"

黑白无常总是形影不离,他却感觉不到对方任何气息,锁魂链夜夜悲鸣。

"接下来的事已经不是你我可以管得了得."阎王冕旒上的玉珠子轻微摆动,"当日我和你说得很清楚,你的任务便是让她脱离****之苦,虽然现在出了点曲折,但目的终究是达到了,我会向九天禀报,许你仙位"

黑无常目光一沉,"当日你可没和我说我与她有一世之缘。"

"是两世。"阎王垂眸,"不过这些话语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你和她的缘分已经断了。"

黑无常甩袖便走,留得阎王一人在阴沉沉的大殿中。

酆都城城墙上,风将黑衣男子的衣袍吹得霍霍作响,他往远方眺望,灰蒙蒙的道路尽头空无一人。

那条路,他和她曾经走过无数次,那个从不正经好好走路,一点都没有鬼差样子的女人,偶尔抓的魂多了,便会嘟哝一路,高兴了,又喜欢飘着走。

胸腔的位置闷闷的,他举手锤了锤,听得后背一声,"老黑。"

他转身,只抓得一缕清风,那脆生生的声音也只是臆想而已。

百年前,他呆在孟婆桥上,端着孟婆汤,只喝了一口便被勾到了阎王殿。

阎王问他愿不愿意当那鬼差,只需要让白无常放弃世间****便可,当时他想不透,自己一生从未做过坏事,怎的落进了地府里,总觉得人死了罢,总还是上天逍遥比较好。

对方允诺了他,要求依旧只有一个,帮助白无常脱离情·爱,那个女人一直以为自己在帮助他找到情·爱,却不晓得自己才是被帮助的那一个。

他成功了吗?按照阎王所说的,大抵是成功了吧。直到这一秒,他也没有爱上她,彻底让她对情·爱死了心。

可是为什么心会那么钝痛呢?苏杭和八奶奶最后拥抱的那一幕闯进了脑子后便沉淀了下来。

他和她居然有着前世之缘,因为有缘,所以才会被阎王选中么?

清风划过,黑色身影在原地消失。

望生台,雾气浓浓,景色与当初鬼子虚拟出来的一模一样。黑无常站得笔直,还未动手,阎王已经在身后。

"如听我劝,便不要看。"

"我自恃从未负过别人,若是与他人约好了,便不会食言。"

黑袍一挥,雾气开始往两边散,阎王眼中有疑惑,连这人也要坠入情网了么?情一个字,究竟有多大的力量。

夕阳下,断臂苏杭和容貌尽毁的八奶奶慢慢的沿着山头走去,他们住在山上,几十年再未下山,育有一子。他亲自为两人找了合欢墓,在两人垂暮之时,他拉着牛,牛上坐着老伴。

两人都穿着崭新的衣裳,八奶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拿着丝帕蒙了脸,笑道:"我这样子你该看腻了吧,今日穿得好,总不应该衬着这张脸。"

已经满面皱纹的老头掏出烟杆子就去挑那丝帕,"看不够哩,这一辈子怎么都看不够哩。"

她笑,却也没有再坚持,任由他把丝帕揭开,一阵风恰好吹过,丝帕飞走高高挂在枝头,目送着两个老人远去。

进了合欢墓,八奶奶先是帮着老板整理好新衣裳,理得衣服笔挺,再理了理自己的,两人这才躺进冰冷的墓地里。

苏杭忽的笑了,"我总担心先走一步,留你在这世上可怎么办,这样也好,一起走吧。"

"恩。"八奶奶轻轻应了声,将两人定情丝帕递给他一头,让他好生牵着,"到了奈何桥,你可得抓紧了,我怕。"

苏杭果真把丝帕的一角绕在食指上,那红色丝帕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丝也稀稀拉拉的吊着,""放心吧,有我哩。"

"苏哥,我有预感,下辈子还是你呢。"

"当然是我,不然还能有谁哩?"

"······"

画面一转,宣武门前,前朝覆灭,身为前朝宰相的鬼魂望着被乱箭射死的太子落泪,泪珠滴到了熟悉面容的手中。

他背对着那道白色身影,却漏掉了身后人眼底下慢慢浮现的爱意。

浓雾重新合上,前尘往事便算是了了,黑无常忽觉面颊冰凉,一抹便是一袖子的水渍。

皇帝驾崩后三年,新皇帝根基不稳,除了京都知府雷震力挺皇帝,其他大臣纷纷各有心思。

太后辛苦辅佐新皇帝,却于某日深夜被刺客刺杀于寝宫之中,藩王趁机大举进入京都,烧杀劫掠,一举攻入京都。

四大藩王为了争夺皇帝之位各自屠杀,护城河一夜之间全是尸体,血水染红了护城河,三天屠杀,胜出的藩王杀了其他藩王,杀了年幼的皇帝,成功登基,自此延续百年的朝代彻底更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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