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我那一剑吗?”公孙诗潋转了转手中的长剑,月色拂照过剑身,温柔的剑光闪起,晃过了唐鸦的眼睛。
如明月揽袖,清风过怀。
“长安城谁不记得,那年错季的春风。”唐鸦缓缓道。
三年前,同为旧坊后人的子桑饮雪为了从剑器楼中夺取舞魁之名,找上了唐门,利用唐雨萱之死说服了唐云影出山,并且让绝息堂设伏于长安,为的就是杀公孙诗潋。在一次黎明突袭,得益于唐云影在子桑饮雪身上布下的毒“繁花月”,险些就将公孙诗潋置于死地。
却被一剑化解。
那是悠然的一剑,亦是无垠的一剑,剑中含着公孙诗潋对盛世的领悟,惊艳了盛夏里的长安城。剑如烈火,势若清风,使得春风拂面,花卉盛开。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母亲当年为何违背祖训辞楼而去。”公孙诗潋笑了笑,“她是想让我不受锢于善恶和祖训,不重蹈她的覆辙,所以才选择了离开,让我自己独自去走完我该走的路,也是为了走出,剑器楼历代楼主从未走出过的那一步。”
“所以,你要为这一步做出选择了?”唐鸦问道。
“春风,是莫问东的执念。”公孙诗潋将绛陌剑归鞘。
“也同样是莫问东的弱点。”
长安,剑器楼。
一身白衣的中年女子沐着月色,推开了尘封已久的门扉。
顿时尘埃飞扬。
却有夜风忽来,穿入楼内,卷散了楼内所有的旧尘。
中年女子转头,看着地上的花卉朝西微微倾斜。
春风和煦,往西而去。
中年女主忽然流下眼泪,看向了西面,“来时无念,去亦无愁,绝锢断命,裁作春风渡世几载。下一任楼主在十八岁继任以前,都会在现楼主的带领下行走江湖,灌输善恶之道,我之所以让你自年少时便独守空楼,不仅是为了让你能遂心而行,可以更好地挥出那一剑春风,成为莫问东意想不到的变数。更是希望你在面临重大抉择前,能被这世俗的羁绊所束缚,不以身涉险。”
“可你似乎,还是做出最坏的打算了。”
洛神小村。
公孙诗潋低下头,感受着从指尖淌过的几缕清风。
“职责所在。”
“亦是,心之所在。”
玉门前。
任韶华微微睁眼,看着撩起了柳一离的发丝被风撩起。
“看来,下定决心的,不止我一人。”他喃喃道。
“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柳一离问道。
“嗯?”
柳一离摇了摇头,有些无奈:“我还不懂你么?你心中既然有了决定,就不是一个会轻易退缩的人啊,哪还轮得到我来劝慰?说吧,是为了什么。”
“什么都瞒不过你。”任韶华笑了笑,抬头看向了天边的月光。
“今夜月好,宜见故人。”
话音刚落,就有一道带着戏弄和嘲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还真是煞费苦心呢。”
任韶华转过身,拍了拍来人肩膀:“你果然没有忘记我说过的话,我说过,有朝一日要让孤舟舫重聚,没想到你真的前来赴约了。”
那人打落了任韶华的手,冷冷道:“青岚居徐家刚刚赶超琳光堂王家成为天下首富,要不是你传急信给我,我现在应该还在参加家中举办的庆功宴,又怎会日夜兼程赶来此处?”
“还想着吃席呢?”任韶华佯装怒道:“若莫问东真有意想席卷天下,怕是连办席的人都要没了,还吃席。”
“张口就是粗鄙之言,有损公子清仪。”来人拍了拍肩膀。
任韶华笑了笑:“没办法,和某个家伙待得久了,就如此了。不过偶尔这么言无忌惮……倒也不错。”
柳一离听这声音觉得有些熟悉,很快就想了起来:“阁下可是孤舟舫的,水月徐公子?”
徐瑶整理好衣裳,对着柳一离点点头:“嫂子好,在下徐瑶。我们曾在江塘水乡,有过一面之缘。”
“还挺有那范儿了。”任韶华打趣道。
“至少不会像你这样。”徐瑶闭上眼,冷哼一声。
“不得对公子无礼。”有道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徐瑶急忙睁开眼睛,转过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斧爷。”
任韶华听到这声音后也是有些意外,看向了徐瑶的身后。
只见一个佝偻驼背的老人站在那里,也正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慈爱。
“鬼斧爷爷。”任韶华轻声唤道。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当年为离家的他建立起孤舟舫,精通鬼斧神功,鲁班筑造之道的鬼斧。
“小公子,许久不见了。”鬼斧笑道。
“斧爷本在我青岚居颐养天年,却看到你传给我的信后非得跟来,我拦不住他。”徐瑶叹了口气。
任韶华鼻子一酸:“此去九死一生,斧爷你何苦如此?”
“公子,我已经很老了,老到贪心得想多活几年。”鬼斧摇了摇头:“我来这里,就是为了阻拦那个不让我活下去的人。公子是嫌弃我这老头子了吗?”
任韶华重重摇了摇头:“那说好了,我们要一起活到最后。”
柳一离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皱眉道:“韶华,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任韶华微微垂首:“我想,做回孤舟公子。”
柳一离一愣:“你说什么?”
“莫问东这次卸下执棋者的身份,委身成为棋子,势必要降祸于世人。若要破解此局。”任韶华微微眯了眯眼睛,“就得成为他最意想不到的变数。”
柳一离微微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任韶华摇起折扇:“你放心吧,所谓孤舟公子,并不是意味着要放下往日所有的荣光,只剩下锋芒向死而生,而是要利用这锋芒,荡清相聚前所有的阻碍。当年我成为孤舟公子,就是为了更好,与你相聚。”
“我这一次别离,是为了与所有人相聚。”
柳一离笑了起来,“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在想,既然你已做出了决定,那我,是不是也该做出选择了。”
“很好,宴席没吃饱,在这里倒吃饱了。”徐瑶拢了拢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