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尽头的巷道上。
苏楠笙朝前跑着,她以为只要自己坚持跑了,便会看到希望。
但是,那该死的旧疾却像潮水般一股脑地涌了上来,她感到胸口传来无比的剧痛,一丝丝鲜血连绵不断地从她嘴角渗出,将嫁衣染得更加鲜艳。
“阿月。”苏楠笙痛苦地呻吟着,最终还是倒在了地上。
“只有我能救他。”苏楠笙喃喃低语,脑海中回想着与萧皓琛的对话。
“我推卦算出,师兄此番入金陵,必有一死劫。”
“若他不死,可保仙运,甚至可能成为自十九年前那件事以后的第一位修道成仙之人。可若他死,定是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而他死或不死,就全取决于嫂子你了。”
苏楠笙咬了咬牙,拼了命想要爬起,“你不能死,我们约定过,还要去看世间的美景……”
这时,一阵和煦的微风柔柔拂来,将苏楠笙轻轻从地上托起,一位道士站在了她的面前。
“苏施主,你已经做好决定了么?”那人轻摆拂尘,认真地问道。
苏楠笙感觉身上的疼痛感在这一瞬间消散,坚定地答道:“带我去见他。”
“好。我代表整个武当向你致谢。”那人弯腰行礼,“还有我的师兄。我们走吧。”
揽梅台。
万籁俱寂,仅余滴血声。
言静臣持剑缓缓前进,他的孝衣上已绽出了无数朵梅花,仿佛一幅新绘成的美丽画卷。
暮淮本就是凄凉之剑,染上了血后,那抹惨白更加突兀,更显萧瑟。
他就这样任由暮淮剑滴着血,走到了那群穿着武当道袍的人面前。
这些武当弟子看起来与“静笃”二字丝毫搭不上边,眼中藏不住恐惧。然而言静臣没有心思去多想,将手中利剑刺入了其中一人的心窝。
一剑,致死。
言静臣明知这些武当弟子听力丧失,但还是吼道:“我言家只为坚守一城净土,不问梁阳朝政,不篡位争权,但拜世间所赐,尔等道士邪念不散,觊觎一卷乐谱,毁去百年安宁!当诛!”
说完又是一剑刺下。
忽然,一柄铁剑呼啸过长空,如川河入海之势,带着无上的剑意,朝着言静臣奔涌而来。
言静臣立刻收回了暮淮剑,进而抵上了那柄铁剑,“战国纵横家鬼谷剑派的绝技,百步飞剑?”
出剑那人轻轻拂袖,那铁剑顿时就挣脱了暮淮,落回了他的手中,“这剑法好难啊,以后再也不练了。”
言静臣与那人相对而站,语气冰冷:“你没有中毒,我果然没猜错,你会成为一个变数。”
“师父在我临行前给了我一瓶药,他说我说不定会用得上,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洛飞羽左手拿着一个木棍当拐杖,右手持着铁剑,看样子很是狼狈。
言静臣冷冷道:“你要拦我?”
洛飞羽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向了漫天的桃花,“我想看一场,有梅花的璀璨。”
百年前,当代言家家主正是以那三剑,招来了满城梅花。后逢升平之世,历代暮淮王远离朝堂的纷争,言家之后已无人再重现那百年前的璀璨。
“也罢。”言静臣轻扬起暮淮,揽梅台的梅花随风而动,轻吟道:“也算是与过去道别吧。”
“容我说一句昧良心的话。”洛飞羽丢了手中的拐杖,“恳请,暮淮王,出剑!”
言静臣恍然出剑,千百朵梅花随剑狂卷,花瓣上竟展现出不该属于梅花的妖艳,宛若仙子出云来,但下一刻便瞬间崩化成尘土。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暮淮三剑第一剑,梅落成泥。
洛飞羽站在原地欣赏这漫天的花雨,等到那凄凉的剑意快要扑到自己时,才出了一剑。
只是一剑。极为普通的一剑。
便将这剑意劈得四分五裂。
言静臣情绪却没有太大的变化,洛飞羽也很识趣的没有嘲讽,这一剑终了后,他又出了第二剑。
暮淮一挥,斩落了一枝梅花,凄茫从梅枝上升起,带着凄厉与一去不归的决绝。
陌上折梅,轻寄哀缕思。暮淮三剑第二剑,折梅寄君。
洛飞羽又是轻起一剑,将言静臣寄过来的那枝梅花打得粉碎。
言静臣将暮淮剑缓缓抬起,高举过头顶。
又引来了一大片梅花,在空中悠悠旋舞,却有着摇摇下坠之势,这鲜活美丽的梅花,好像下一刻就要跌落,化为尘泥去拥抱大地。
妾梦惊时君何在?千梅寄时,犹怯问归期。暮淮三剑第三剑,千梅并寄。
洛飞羽这一次没有再动了,甚至连剑都没有抬,任由那些花瓣落到自己身上,还特地摆出了一个优雅的姿势来迎接。
二人此番对招很是怪异,言静臣就像是一个粉墨戏子,洛飞羽也很有默契地充当了一个看戏的人。
言静臣收回了暮淮,难掩哀伤,“果然……”
洛飞羽捻起落在自己肩上的一瓣梅花,与寻常的梅花并没什么两样,“我想,我大概能猜出你练了什么武功了。”
“这个剑法极其阴邪,虽然速成,但极损心性,它诡异之处就是会一点点地侵蚀你的内力与功法,你若是修习了这个武功,你会一点点地将你以往所练的武学给遗忘。”
“剑法名为,凄邪。”
言静臣惨笑一声,赞叹道:“洛公子在剑道这一方面,还真是见多识广。”
“这本剑谱我师父也有,我小时候嚷嚷想要学,我师父一言不合把我揍了一顿,随后就将这本剑谱给烧了。我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执念,让你不惜放弃一切,学这个剑法?”洛飞羽问道。
“洛公子刚刚说,‘小时候’?”言静臣笑了笑,“我的执念,就是那回不去的‘小时候’。”
洛飞羽幽幽道:“你今天说话很怪,跟我师父有的一拼了,不过,有句话,我师父托我转告给你。”
言静臣皱眉,“你师父?是谁?”
“这不重要。”洛飞羽摇头,“重要的是,我师父说了,遇到你这种学了凄邪剑法的人。”
“绝不能姑息。”
言静臣如同戏剧变脸般,转瞬露出了阴冷之色,“你不过是想找个借口,顺理成章地折了我手中的剑罢了。你们这些江湖人啊,嘴皮子下随时都会蹦出千百句谎话,既肮脏又恶心。”
“随你怎么说吧。”洛飞羽忽然闭眼,随即又睁开了眼睛,眼底血光乍现,剑气如潮。
“你觉得,你现在还打得过我吗?”言静臣怒喝一声,轻念起咒语,暮淮剑上阴气狂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