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错了?”江卿眉头微皱。
在一个绝顶乐师面前,质疑她“听”错了,无疑是天大的羞辱。而江卿自掌管悬音馆琵琶门以来,她就再也没有听到过这三个字了。如今忽然听见,甚至都让她愣了一下。
“是的没错,你没听错。你听错了。”萧皓琛讥诮一笑。
江卿伸手拦住身后想要上前的众人,“道长今日是哪来的雅兴,竟肯与我打起字谜来了。只是,要扫了道长的兴了。”
“没文化就没文化,就摁说我在玩字谜,恁个不懂装懂。”萧皓琛拖着语调,长长地“咦”了一声,满是嫌弃,“没文化真可怕啊。”
江卿依旧神色淡然,“琵琶魔音,对于我们琵琶一派乃是千载难求的曲功,据说可引人窥得他人心智,只是已经失传多年了。而在刚刚听到此处传出的这声曲子时,我便能感到自己心中犹有魔祟萦绕,驱之不去。所以,便想前来确认一下。得罪了。”
“哦哟,看来这琵琶魔音来头不小啊。”萧皓琛朝红袍楼主看了一眼。
可此时的红袍楼主却是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很明显,她已被江卿暗中用内力压制。生前从未习武的她,在这内力面前毫无反抗之力,就连最基本的动弹,都做不到了。
“她如今可是天机楼主,天下之事,无所不知。”萧皓琛弹起了一道音刃,“会这门曲子,似乎也并不奇怪吧。”
江卿收回了手,退了数步,看着手上出现的刃痕,“道长可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可在你的敬酒里,并没有让我看到你的敬意。”萧皓琛抚着卿,平静地说道:“这个酒,贫道可喝不得。”
翠云巅。
细雨被风拂斜。
指名刹那。
就连雨水,都感受不到该指法的痕迹。
白乘舟有信心。莲花那无穷无常的变幻,已透露出了,眼前这个刺客的弱点,那就是他只有一招剑法,毫无花哨的剑法。一招剑法,做不到见招拆招,更做不到随机应变。
只要熟悉了出剑的轨迹,那么,这个人浑身上下,就是破绽百出了。
“就在此时!”白乘舟喝道。
而同样在此时,长袍男子抬起了头。
白乘舟终于在此刻,看清了他的容颜,也看清了他的眼睛。显而易见,哪怕他是为杀人而来的,可他的眼中却未带有半点戾气,而是无比纯粹的。
纯粹得,只剩下了“空”。
可这种“空”,却又不是空洞的“空”,而是没有任何情绪,澄净到极致的“空”。
长袍男子一剑挥下,拦下了这一指。
“尘?你是那个人的徒弟?”白乘舟看着那朴实无华的剑身,语气震惊。
“你以为找到了我的破绽。”长袍男子的声音也是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白乘舟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了他。
“殊不知我仅以一剑,就破了你所有的花。”
“好剑法。可有剑名?”白乘舟赞叹道。
“当时师父教会我时,这剑法本是没有名字的。后来我从此剑法中悟出至理,便取名为,一叶知秋。”长袍男子收回了剑,“意为一剑,破万法。”
“好。”白乘舟说出了这一个字后,便倒飞到了台阶之上。
“楼主!”朱雀坊中,春木和秋水双双掠出。
长袍男子转身,漠然地看向了景阳帝。
景阳帝亦在看着他,哪怕身陷险境,他身上却仍有着凛然君者霸气。此时,已有不少江湖高手,以及皇族供奉已抵至翠云巅,将长袍男子给团团围住。
孔文亮上前一步,“来者何人?”
“大胆刺客,报上名来。”一名刀客喝道。
长袍男子看着景阳帝,“我姓凌。”
“哪个凌?”众人皆是一惊,唯有景阳帝脸色不变。
长袍男子扬眉不答。
倒是景阳帝幽幽开口了:“凌剑秋。”
“凌剑秋?”孔文亮皱眉,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是那个凌剑秋?”
“是那楼兰余孽!”翠云巅中,有不少来自江湖的人经历过当年那场围剿楼兰的战役,所以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当时江湖联军在大漠之中寸步难行,只得寻求了一个神秘势力的帮助,前提是接受一份诛杀手书,各大门派更是将这份手书轮流传阅。
而在手书上其中一个画像的名字,便是凌剑秋。
“原来这里的人,都是这么称呼我们的。”凌剑秋淡淡道,随后在这刀林剑雨之中缓缓踏出了一步。
孔文亮挥扇制止了那些江湖高手,同样上前一步,来到景阳帝面前,“安澜王殿下。”
凌剑秋瞥了他一眼,“你要拦我?”
“安澜王乃是先帝钦赐高爵,王侯入京,非但没有有不事先觐见面圣,反而持着出鞘之剑直至御前。”孔文亮看了眼他手中的剑,“殿下,有些失礼了。”
“我来这里,是为了要讨一个债。”凌剑秋冷声回绝。
“既如此,倒是省去了先礼后兵的功夫。”孔文亮羽扇轻摇。
“对不仁不正之人,何须以礼相待。”凌剑秋将剑挪出了三寸。
一剑之势。
摧林。
断雨。
“这便是你布下的局了?”景阳帝仰头,目光越过了纷飞的刀剑,看向了那方祭坛。
朱雀坊。
“萧掌教。”一名看起来也是道家装扮的长者翩然落地,正是刚才好言相劝萧皓琛的青城山天师。
“齐天师有何要事啊?”
“我敬你师父是道门仙师,也敬你。”齐天师叹道。
“你也本该敬我。因为我是道魁掌教。”萧皓琛笑道。
“可你如今所做之事,不是道魁所为。”
“那我该做什么?”
“至少你现在,不该保这个女子。琵琶魔音虽不能引人入魔,却能奏出人心中所想,终究是邪门歪道。”
萧皓琛闻言,看了红袍楼主一眼,大笑了起来,“你错了。我可不是为了保她。”
“先是断去她的琵琶让我们无法对证,再是阻拦我们上前确认。不是保她,又是为何!”江卿喝道。
“我只是,不想让你们打扰我的演奏罢了。”
萧皓琛收起了笑意,目光一凛。
只是琴曲,一改方才的闲雅曲势。
而是变得苍茫难觅,却无处不在。
“这是!”齐天师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