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洛飞羽自行走江湖以来,就喜欢“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就是用对手所擅长的剑法,来击败对手。这是属于他的骄傲甚至是自负。可任谁也没有想到,洛飞羽居然会用一柄无鞘之剑,来使出这需要剑鞘来相辅的剑术。
“你!”哪怕是身为对手的尘不问,此刻也睁大了眼睛。
“我什么我,劝你好好管好自己的剑吧。”洛飞羽微微冷笑,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全身都开始止不住颤抖起来。
不断有剑气从他身上的剑痕抽离出来,朝着折剑上汇聚。
尘不问脸色一沉,他忽然意识到,修炼了剑脉诀的人,本身就已经是一柄剑了。休问剑斩在洛飞羽的身体,就好像斩在一柄剑上,剑气也随之跟了过去。
难怪,自己先前会有几次如此轻而易举地伤到洛飞羽。
洛飞羽是在用自己的身体,来汲取剑气!
很快,他身上的剑痕就迸裂开来,不断有鲜血涌出,但一同涌出的,还有更加恢弘,更加壮阔的剑气。
“难道,你以为这样就够了吗!”尘不问终于是清醒了过来,目光也跟着变得锐利起来。他毕竟也是从当年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深知剑脉诀的可怕之处。若是放任洛飞羽这样下去,落败便是他的下场。
拔剑。
休问剑意像是一道耀眼的烈雷,自鞘中一闪而出。
洛飞羽也在同一时间出剑了,同样是那一手惊雷拔剑术。
可他的剑,与尘不问的剑却又不太一样。
“这小子,比当时更强了啊。”角落里的小童像是等待了已久似的,迫不及待睁开了眼睛。
尘不问带着疑惑,与洛飞羽错身而过。
“分出胜负了吗?”王清风放下烟杆,揉了揉眼睛。
“如此迅疾的剑术,过招往往只在瞬间。”李佩兰慢悠悠地说道:“胜负,亦只在瞬间。”
剑回。
洛飞羽与尘不问背对而立。紧接着,洛飞羽忽然就艰难地跪了下来,捂紧了胸口。
“洛公子,败了?”清陵谢家谢大公子谢曲喃喃道。
“谢公子眼力不错,洛公子的确又败了。”来自九霄崖的花家女家主花无别捂嘴一笑。
“‘又’?花姑娘对后辈,误要如此诛心。”谢曲摇了摇头。
“你小子还是那么死板,经不起逗弄。”花无别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承让了。”尘不问眉头紧锁着,作势正要离开。
“可别急着走啊。”洛飞羽忽然咳出了一口鲜血,埋头一笑。
下一刻,金属的崩裂声蓦然响起。
来自于休问剑的鞘间。
“怎么会!”尘不问猛地看着手中的剑。
对于这个声音,他当年亦在死人堆中听到过无数次。
是剑折断的声音。
全场哗然。
尘不问也是江湖十大之一,按照高台上那位红袍楼主新立的武学境界的划分,他早已踏入了凌月境,若不是他销声匿迹,说不定是近几年江湖五剑的候选之一。
用剑脉诀最难对付的剑法,输给同样使用是这个剑法的洛飞羽,还用的是尘不问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剑法,乍一听似乎很不合常理。
可折剑声,不会骗人。
“怎么回事?”谢曲收起了淡然之色,身子微微前倾。就连一向轻佻的花无别,脸色也开始变得凝重。
“胜负未分,这么急着走干什么?”洛飞羽站了起来,“接着打啊。”
“这究竟是为什么!”尘不问看向了他,瞳孔微微缩紧,难以置信地问道。
洛飞羽咧开满是鲜血的嘴,笑了一下,随后朝前展开了左手,露出了两道赫然夺目的剑痕。
剑痕不齐不平,是折剑留下的。
尘不问平静地开始回忆起,他方才与洛飞羽擦身而过的的那个刹那。
剑法都是一样的剑法。
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剑意。
尘不问的剑意,就像是在一个高耸入云的悬崖上,绝壁经受日夜不断的风吹雨打,引来惊天雷鸣。
可洛飞羽的剑意,却来自那云中。
云将四面八方的惊雷聚涌到了一起,再带着几缕云丝,从中落下。
而这云,是红色的。
洛飞羽能够以口吐的鲜血化作剑气,自然也能将自身的鲜血渲成剑云。
这便是剑脉诀的绝妙之处。
云未必会比山高,可云,亦有高峰也无法实现的事。
激流瀑布,巍峨高山,常青松柏,皆是云每日都要去越过的对象。云或许没有高峰那般屹立不动,却有着想要抵达远方的决心。
而由血渲漫而成的剑云,决心中更带有着死意!
“竟是如此。”尘不问冷冷看向了休问剑,发现剑柄竟与剑完全断离,剑鞘摔落在地上,碎屑从鞘中震了出来,散了一地。
名剑谱上位列第四的休问,就此摧折。
洛飞羽昂起头,傲然道:“各大家主,能否放出消息,让那些位列休问剑之后的剑主前来感谢我啊,是我让他们的剑在名剑谱上的名次前进了一位。”
“公子可真会开玩笑。若放出消息,来的恐怕不是致谢,而是永无休止的追杀。”花无别冷冷道。
“洛公子,真是带给了我久违的感觉啊。”谢曲看着满地的剑屑,幽幽说道。
“仿佛看到了‘魔头’重新临世。”李佩兰笑了笑。
“我与万剑窟东方窟主有一点交情,若不嫌弃,我可以休书一封送往泉都,你可以自行前去取剑。”洛飞羽冲着尘不问挑了挑眉,“就当作是赔偿了。”
“臭小子,你与东方娃娃的交情,还没有好到为你亲自打造一柄剑的地步吧?”谢问生笑骂道。
尘不问脸上已有怒意,却被王清风给制止。
“琳光堂,得拿出琳光堂的气度。”王清风回道:“不过是重新求得一柄名剑,小兄弟是信不过琳光堂的钞能力吗?”
洛飞羽洒然一笑,将折剑高高举过头顶,朗声道:
“有些事,注定无法改变。”
当年,他就擅长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来击败对手,而今日他再出现在世人面前,也仍是一点都没有改变。
同样的,欲行之事,也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改变。
既然在君山里雪冤未果,那就带着同样的目的,来这座城!
“也难怪你收他为徒啊。”谢问生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