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风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深巷之中。
唯采花女和另一位与她远远相隔着的白袍客人。
“花蛰之后的花朵,虽然上边的花露已被酒家采去酿酒,但表面尚还留有馥郁的芬芳。”采花女捻起篮中的杏花,赐到客人的面前,“拿去泡茶,最好不过了。”
客人却没有去接,“花蛰之景,何处可见。”
“公子,小女子不过是一个卖花的。”采花女有些为难。但话刚说完,她就感到臂弯微微一沉,不由低头一看,发现有一粒大银子落入花篮里。
“花蛰之景,何处可见。”客人将刚才的话给重复了一遍,面色依旧平静如水。
“若在花蛰之期,城中随处可见。”采花女笑着地将花缓缓收起,没有再继续去看那躺在篮子里的银子,而是看向了面前的客人,侧身行了一礼,“只是,花蛰已刚刚过去了。”
客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
“公子难道就没发现,自己面前就站着一朵花吗?”女子柔声一笑。
客人不予理会,又问道:“那下次要多久?”
“三个月后。”女子脸色忽然微微一红,“可若是公子愿意,小女子能让公子在每一夜,都能欣赏到花蛰。”
“三个月啊。”客人点点头,转身离开,“看来,得在此城滞留上三个月了。”
“还真是一个痴情的男子啊。”女子低头冷笑了一声,追了上去,“公子,你的花儿落下了。”
客人听言微微侧首,“那请给贫道一株吧。”
“公子接着。”采花女轻轻挥手,将花篮中的一朵花给旋飞了出去。
客人转身将那朵花接过后,便又继续前行。
“公子还是有东西落下了。”采花女沉吟片刻后,幽幽说道。
客人执花停下了脚步,漠然道:“是何?”
“你的命!”采花女娇媚一笑。
客人手中的杏花竟凭空燃烧了起来。他不紧不慢地将火花抛在了空中,连根带花瞬间成为了火红色的灰烬,而这灰烬又凝为了一片枫叶的模样,如同利刃般掠向了客人。
就在这时,血红色的剑光一闪而过。
“红颜。”采花女看着飘落在地的粉尘,“当年在君山之时,曾有幸见过此间剑与二月春柳相持,不相上下。”
慕容皓月低头看了眼剑身,“久违了。”
“就是不知这红颜剑里的红颜,指的会是谁呢?”采花女掩嘴一笑,“竟让道长挂念至此,真令小女子好生嫉妒啊。”
慕容皓月沉默转身,想要离去。
“能让道长变得如此寡欲清心的女子,是太绝情了,还是像小女子一样。”采花女低头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抬起头,“太放荡……”
还没等她说完,面前的人影就不见了。
“在她离开后,贫道称自我立誓,不近其余女子半步之内。”慕容皓月的声音响起在了她的身后,“可你辱我妻子,我只好破誓,近半步之内杀了你。”
一阵无从而来的凄风穿巷而过,采花女浑身的衣物连着手中的花篮忽然都燃烧了起来。慕容皓月微微皱眉,往后一退,看着那些灰烬不断聚集在了采花女的身上。
火光散去后,紧贴在她身上的,是一片片妖冶似血的枫叶。
“武当的皓字双子,居然也会失手嘛?”枫衣女声音柔媚。
慕容皓月却不为所动,既没有拔剑上前,也没有借此脱身,仍像个木头一般站在原地。
“素来听闻你们道教不信恶鬼乱神,只信奉仙,小道长莫不是怕了?”枫衣女冷笑,却犹在惊于慕容皓月刚才所展露出来的实力,脚步不自觉后退着,同时也在心中一点一点盘算着后路。
“我最怕之事,已发生在了当年的长白。”慕容皓月抬头瞥了她一眼。
枫衣女心中猛地一惊。她自己便是一个杀手了,可此刻见了慕容皓月眼中所流露出来的,宛若野兽打量着猎物一般的寒意。很快,她就再也无法强行保持着先前的娇媚模样,豆大汗珠也布满了她的脸颊,看起来极为狼狈。
已有一柄雷剑,指在了她的脑后。
“别再动了。”慕容皓月将红颜剑归鞘。
“紫霄雷匣。”枫衣女看着他背后微微打开的紫色剑匣。
“你背后有人指使,是谁派你来的。”慕容皓月敏锐察觉到了这一点,淡淡问道。
枫衣女僵笑了一下,“若我说了又能如何?”
慕容皓月缓缓抬指。
枫衣女脑后的雷剑就这么朝前挪了些许,她脸色一白,甚至都能闻到自己秀发被雷电所灼烧的焦味。
“道长,有些事知道得太多,不是好事。”枫衣女回道。
“哦。”慕容皓月真气凝于指尖。
他生来就是个心思细腻且对结果很有耐心的一个人。
为了那个女子,他能够枯坐在鹤鸣谷上,耗时五年等上一朵鹤血莲花开放。
但是,他耐心的局限性,真的很窄。
尤其对于,除了那个人以外,所有的女子。
三枚雷剑应声而出。枫衣女给他带来的感觉是鬼神莫测,所以,若真想要杀这个女人,只能毫无保留地创造出一个令其避无可避的死地!
“天机阁!”枫衣女闭上了眼睛。
空中的四枚雷剑猛地一滞。
“天机阁?”慕容皓月皱眉。
“天机阁无所不知,天机楼更是扎根于此城中,道长不妨前往,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枫衣女倒吸了口凉气。
慕容皓月此刻却忘了自己此刻的遭遇,而是莫名回响起了萧皓琛昨夜那事出反常的举动。
“皓琛今日不愿将事实告知于我,莫不是被人所要挟了?”他思索间,将四枚雷剑齐齐收入了匣中,朝着前方走去。
等慕容皓月走远后,枫衣女才娇躯一软,跌倒在了墙边,苦笑道:“这真的是道士能展露出来的眼神吗?”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墙后传来,“若不是我,你已经死了。”
“季无说若要让他自觉前去,就必须得在他面前提及他的妻子。却没说过,提及之后,就让他展露出如此浓烈的杀性。”枫衣女扶墙站了起来,仰起头看了眼墙内袅袅而起的香烟。
“奈何桥,就是需要这么一个不顾后果的疯子。”
“倒是有些羡慕你,只要待在这观音庙中,布施密法即可。”枫衣女喃喃道。
“放心吧,这安分的日子,怕是不长了。”
“为何?”枫衣女问道。
“疯子那边也出事了,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给狠狠羞辱了一番。一个如此在意名声的疯子遭此羞辱,恐怕又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