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静停在空中的蝉忽然暴起,朝着洛飞羽扑去。
“有完没完啊!”洛飞羽立刻挥剑,划出千百道细密的剑光,令那些飞蝉与自身隔绝开来,同时又在体内近乎疯狂地聚着剑气。
“半空求缝生,不骄亦不躁。”一道平淡的吟诗声响起,不过后面半句话听起来极难辨认,倒像是从喉咙中硬挤出来的。依稀能听出来,是一个女子。
那些飞蝉不再围攻洛飞羽,而是飞到了一旁的树上,安静了下来。
洛飞羽见状,想要去将树上的蝉杀绝,可他刚踏出脚步就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剑气,急忙朝后一撤,他上一刻所站的位置立马就多出了一道殷红似血的剑痕。
“此人的化剑血瞳术比我要厉害得多啊。”洛飞羽额头冒出了冷汗,不敢妄动,抬头看向了栖息在树上的蝉群。
“枝枯伴落叶,风雨送一程。”几道血红剑光如雨垂落,将那些丝毫不动的蝉连着树枝或是叶子,打落到了地上的泥土之中。
蝉落下的同时,洛飞羽还察觉到了一股极为强劲的冲击力由上而下,将他给包围。
他寸步不移,持剑挡在头顶,劈开了一道笔直的剑痕。
剑名断雨。
那冲击力被洛飞羽给生生截断开来,虽然尚未被化解,却减缓了那些蝉的落势,甚至有小部分蝉被他给劈成两段。
“隐忍八九载,只为破土时。”这一句已完全是由那个嘶哑的嗓音吟出的了,让人听了极为不舒服。
那平坦的泥地顿时就躁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将要破土而出。
“好家伙!”洛飞羽握紧了剑柄。他已领悟到这御蝉之术的强绝,也从中感受到了扶桑忍术的诡妙之处,已不敢再放任这名黑衣忍者再这么肆无忌惮地御下去。可敌方在暗,处境可以说是十分凶险的,除非……
“我能逼你现身!”洛飞羽将剑猛地一旋,折剑上迸发出了无比刚烈的剑气。
剑法,山崩。
周围数丈之内,都被夷为平地。
此一剑之势,虽隔尽了黑衣忍者的攻势,却也露出了泥土下边的蝉壳。原本蜷缩在壳中的黑蝉,全都消失不见了。
“不好!”洛飞羽急忙仰头。
只见漫天狂舞的泥沙飞叶之中,有百只黑蝉正在扑腾着沉重的翅膀,发出令人心悸而又烦闷的鸣响。洛飞羽总感觉,这些黑蝉正在死死盯着他看。
“感谢你让蝉群提前破土,作为报答,我提前了你的死期!”黑衣忍者的声音回响在空。
“破壳出淤土,嘶鸣一季死。”那嘶哑的女声再度响起,将最后一个“死”字延得格外长。
蝉出土之后,一吟便是一个夏天。
吟尽即死。
“好一个寻死之法。”洛飞羽看着空中的那些飞蝉,轻轻弹过剑锋,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蝉生于高枝,成于地下,破土而出后,一季即抱土而死。”黑衣忍者的声音响起,“周围的一切沙土都被阁下给荡平了,还请阁下自觉将自己的身体堆砌成土,为我的蝉安置一处墓冢。”
“你们这些扶桑人,有没有听说过九州的一句话?”洛飞羽忽然问道。
“什么话?”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洛飞羽眉毛一挑。
暗地里的黑衣人立刻升起了几分警觉,以为洛飞羽背后藏有什么人,开始感受起四周,片刻后才发现并无异样,方才冷冷道:“阁下在戏弄我么?”
洛飞羽看了眼手中的剑,笑道:“当然不是让你去了解这话潜在的意思,而是让你去看这话表面上的意思。螳螂,可是蝉的天敌啊。”
黑衣忍者心中一惊,“莫非你会操纵螳螂?”
“我呸。”洛飞羽有些无语,“我一看就是风流潇洒的剑客啊,怎么可能会你们这种玩动物的不入流小伎俩呢?不过我要说的是,我会——”
“螳螂剑法。”
洛飞羽淡淡说道,红衣飞扬,将剑一甩,发出了铿锵有力的剑鸣,举止投足之间尽是剑道泰斗的风范。
“螳螂剑法!”黑衣忍者闻言又是一惊,想了半天还是没能想起来,“这是什么剑法?”
洛飞羽假装怒道:“难道就允许我们江湖上有螳螂拳,就不能允许我能创立螳螂剑法吗!”
黑衣忍者一愣,当下才反应过来自己真的被耍了,怒极反笑,“阁下很有趣。既然有趣,那便赴死吧。”
“你要我死和我有没有趣又有什么关系?”洛飞羽快速说着,脸上笑意尽数敛去。
世上本就没有螳螂剑法,他先前那番信口胡诌的说辞,就是为了激怒黑衣忍者。因为从公孙剑器楼杀意学的角度来说,绝大多数持有杀念的人,在愤怒的时候,那丝微不可查的杀念往往会酝酿成更重的,更容易为人所感的,杀意。
既然是杀意,西河拂雪就能感知到!
洛飞羽没有去理会上边黑压压一片的蝉,而是将剑一扫,狠狠斩向一旁的一棵大树。
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
却没有一片树叶落下来。
紧接着,那树就化作了人形,正是先前消失的黑衣忍者。他用刺刀隔开了洛飞羽的剑,冷冷看着胸口上陷出的一道刀痕,“你很聪明。”
“停止操纵黑蝉。”洛飞羽将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可惜到关键时刻,还是不够聪明啊。很遗憾,操纵蝉群的,不是我。”黑衣忍者忽然抬头瞥了他一眼。
洛飞羽顿时听到一阵聒噪的蝉声,从心底升起了一股凉意,他刚想抬头,那蝉声顿时就变得刺耳起来,一阵难忍的刺痛从耳膜一股脑儿冲到了脑颅,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爬啃着。
“看来她的鸣阵已成了!”黑衣忍者看着洛飞羽那痛苦不堪的神色,刺出了刺刀,“机会!”
可就在此刻,蝉声戛然而止,洛飞羽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堪堪挡下了黑衣忍者的这一刀。
暗处,已有一柄剑,轻轻放在了一名瘦削女子的后脑勺上。瘦削女子微微一愣,沙哑的嗓音从她的喉咙中憋了出来,“是你。”
“我也是从那些年过来的,甚至还在扶桑呆过一段时日,自然知道,那个明处作战的男忍者不是真正的御蝉人,真正御蝉的,是潜伏在暗地里与他形影不离的女人。”剑的主人轻轻说道。
“扶桑安壤组织,蝉声。”
瘦削女子微微侧首,“柳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