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我不要!你走啊——”紫溪口中不断地大叫, 但是完全无济于事,华卿将面具贴好就放下了手, 后退了一步, 又仔细端详了紫溪一会儿,不得不说,云栖池这一手面具捏得是真的太绝了, 她转头看了云栖池一眼,云栖池勾起唇, 对着她笑了笑。
紫溪一下子滑到了地上,眼泪从她的眼睛中不断地涌出,她伸出手, 想要抓住华卿的裙角, 却被华卿轻易躲过, 紫溪口中说着:“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把它拿下来吧。”
现在说自己错了有什么用呢?如果今日不是那黑衣人死在华卿的剑下, 而是华卿死在这里,想来这位紫溪长老的心中是不会有半分觉得自己做错了的觉悟。
只有切实关系到她的利益的时候, 她才会觉得痛。
道友们看着坐在地上的紫溪, 一时间心中感慨万千,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从前他们若是看到紫溪这个样子,定然会觉得她有些可怜, 要生出几分同情的,可现在心中竟然是毫无起伏,甚至还有点觉得她是个泼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紫溪看着华卿毫不留情离去的背影,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如果早知道华卿的修为如此之高,她是绝对不会去招惹她的,她怎么敢去招惹她!
如果没有自己在北汉暗算她,华卿现在应该还在天黍门,她既不会斩落自己的分-身,也不会在众多道友的面前显露出自己原本的面目。
那样的话,自己还是受万人追捧修仙界的第一美人。
悔意变作无数细小的虫蚁,在紫溪的心脏上不停地啃咬,让她痛不欲生,她现在这个样子,以后要怎么办?
上元派的掌门看了紫溪一眼,如果说紫溪只是想要联合黑衣人骗天上的帝君,反正也没骗成功,也就算了,但是她竟然还联合自己的师弟暗害修仙界的同僚,更何况这位同僚还与他们的老祖有匪浅的关系,这就不太行了,他对紫溪说:“紫溪,以后你便不是我们上元派的人了。”
紫溪闻言冷笑了一声,仰头看着上元派的这位掌门,声音中带着嘲讽,对掌门说道:“你们过河拆桥也太快了些吧,不愧是修仙界有名的大门派啊!”
掌门心想,你妈的帮我们过什么河了?你差点带着河把我们上元派都给冲垮了!
站在掌门身后的秦庄动了动唇,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有忍住,阴阳怪气地对紫溪说道:“行了,就你这样的,我们现在没落井下石都算是不错的了。”
从前秦庄对自己从来不是这个态度的,他会嘲讽任何人,但是从来不会嘲讽自己,而现在他对自己也变了一副态度,紫溪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她实在没忍住,一口鲜红的血直直喷了出来。
众人:“……”
看得出来,秦庄长老真是风采依旧啊。
华卿没有理会身后的这一场闹剧,她与云栖池一同来到阴兵们的前边,轻叹了一口气,对他们道:“你们先起来吧。”
她弯下腰,将带头的那位阴兵将领给扶了起来,身后跪拜的那些阴兵们也纷纷从地上起身,全部看着华卿。
这位阴兵将领死的时候还是个七尺有余的大汉,此时看着华卿,泪水涟涟,哭得像个孩子,他问华卿:“公主怎么这么多年才回来啊?”
华卿张了张唇,想着身后还有这么多的道友在这里,便道:“先回去吧,我慢慢与你们说。”
其他道友们一个个的正跟兔子似的竖起耳朵,想要听一下华卿长老的八卦,好对她更了解一下,结果看这情况,聊八卦的时候好像不带他们了。
怎么回事?不能说给我们听听不行吗?
阴兵将领一边带着华卿往回走,一边小声向华卿问道:“国师大人呢?怎么没有跟公主一起来?”
华卿看了一眼身边的云栖池,对他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这位将领点了点头,然后又听着华卿开口问他:“你们的魂魄应该已经修补好了吧,怎么还一直留在这里?”
将领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呲着牙对华卿笑笑,说道:“我们这些人都想要再看公主与国师一眼,然后才能安心离去。”
他们本以为等着几年,几十年,公主与国师就该回来了,哪里想到他们竟是一直等了几百年,不过此处结界里面该有的公主与国师当年都给他们置办了,所以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也不觉得无聊,他们与在人间的时候一样,春耕秋收,没有活的时候就聚在一起打打牌,下下棋,日子过得很是潇洒。
华卿心中有些悔意,自己该早些来这里看看他们的。
紫溪还坐在祭坛的下面,鲜红的血将她胸前的白色衣襟都浸染,她咬着唇恶狠狠地看着这些人离去的背影,双手握拳,长长的指甲陷入手掌的皮肉当中,她竟是察觉不到疼一般,她现在终于知道华卿是谁了,萧嫦婳、萧嫦婳,这就是那个让她嫉妒了大半生的公主,也是帝君飞升前结下的道侣。
想到这里,紫溪像是疯魔了一般忽然大笑了起来,纵然她有这副绝世的容貌,纵然她修为高深,还不一样是被帝君给抛弃了吗?
她这么多年都没有飞升,想来也是怕到了仙界再见到帝君
道友们听到紫溪尖利的笑声,回头看了一眼,紫溪长老不会是受了刺激直接要疯过去吧?
不过这也与他们没什么关系,紫溪从前性子高傲又清冷,隐隐有些瞧不起任何人的意思,故而与修仙界这些道友关系不是很好,她倒是有些追求者,可惜此行他们大都没有前来,而少有的几个,被华卿震惊到后,已经完全将紫溪给抛在脑后了。
道友们真的是冷漠无情啊!
而随即道友们发现这些阴兵们也很是冷漠无情的,他们带着华卿进了画堂中去,转过身就将大门给紧紧关闭,将他们全部给隔绝在外面。
不过云栖池和燕音倒是陪着华卿一起进去了,众位道友再次后悔,自己为什么就没拜入华卿长老的门下呢?
画堂中,昏暗的灯火将四周的画像映照得格外清楚,华卿环顾四周,看了看挂在墙壁上的画像,有些出神,身边的阴兵与她解释说:“公主与国师很多年没有回来,我们闲着没事就建了这么个画堂,有擅长画画的弟兄画了些画放在这里,画得不好,让公主见笑了,说起来国师大人呢?没有跟着公主一起回来吗?”
华卿转头看向云栖池,对他挑挑眉,他是打算一直这个样子吗?
云栖池身上一道银光闪过,他变作自己本来的面目,开口对这些阴兵们说:“是我。”
“参见国——”
阴兵们的话还没有说完,身体也还没有完全跪下,就见云栖池轻轻一抬手,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他们给扶了起来,他轻声说道:“不必了”
他带着华卿找了两把椅子,坐了下来。
阴兵们看着他们两个,脸上的笑容更多了,不过他们仍是很好奇,开口向云栖池问道:“国师大人怎么刚才那副样子跟在公主的身后?我们都没有认出来。”
云栖池笑道:“用自己的模样,稍微有点麻烦。”
他们想了想,国师的那张脸的确很惹人心神荡漾,怪不得公主刚来的时候他们也没有认出她来,他们如果这样走在一起,确实有点麻烦的,他们曾经与他们两个一起待了很多年,多年后再看到这熟悉的两张脸,还是忍不住心神一荡,点点头,道:“是极是极。”
又有阴兵问道:“公主与大人这些年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一直没有回来?”
“此事……”云栖池看了华卿一眼,华卿点点头,过去的那些事对这些阴兵们倒是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云栖池便简略的与这些阴兵们说了一说从前的那些故事,他带着病危的燕音抛下了华卿去了天界,在天外天中撑了许多年,而华卿则在修仙界留了许多年。
燕音也在一旁安静地听着,这些事他父君倒也从来没有瞒过他,如今再听一遍,他其实也不知道他父君做得对不对,如果是他的话,他也希望自己爱的人能够活下去,而不是陪着自己一起死在冷冰冰的天外天中,可是又舍不得她一个人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受着苦。
云栖池话音落下,留下一室的岑寂,摇曳的烛火将他与华卿的影子映在挂在墙壁上的,他们仿佛一同入了那画中,许久之后,阴兵们终于反应过来,他们对此事没有评判,只是感叹了一声:“公主与大人都不容易,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吧。”
云栖池转头看着华卿,华卿对他笑了笑,又垂下头,看着腰间的玉佩,与红色的流苏,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阴兵们见他们两个现在感情似乎还不错,纷纷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然后齐齐转头看向燕音,问道:“这是小公子?”
华卿点点头。
“都这么大了啊!”
“像公主殿下。”
“我倒是觉得更像国师大人一点。”
燕音保持着微笑站在原地,他觉得自己真的不大,就是在优钵罗境中待得时间长了一点,他在优钵罗境中又不会生长,所以他还是个宝宝啊!
不过突然多了这么多的长辈,燕音稍微有点不自在,但是他马上就适应了,毕竟在天界的时候他便有这么多的长辈捧着他。
而道友们还坐在外面的土坡上,纷纷猜测着华卿长老的身份,此处的结界是帝君当年所留下的,而结界中的阴兵们对华卿又是这个态度,至少可以说明华卿长老与帝君是旧识。
旧识啊……这得是什么样的旧识呢。
刚刚那些阴兵们的口中还提到了国师,想当年帝君也曾在陈国做过一段时间的国师。众位道友纷纷发挥自己贫瘠的想象力,华卿长老会不会就是帝君当年在陈国做国师的时候收的那个小徒弟,也就是他后来的道侣。
如果说华卿是帝君的前道侣,他们肯定是不会有半点怀疑的,只是唯一想不明白的就是,帝君当年怎么舍得把自己这么好看的道侣给留在了人间。
他们既是师徒,又是道侣,最后是怎么走到今日这一步的?
关于这一点,众位道友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
画堂的大门被打开,道友们几乎同时抬起头来,看向从里面走出的华卿等人,他们用一种期待的憧憬的盼望着的目光,等待着华卿与他们也说一说那些他们不知道的八卦往事。
然而,并没有。
华卿长老带着燕音公子与两个阴兵坐在院子里的树下竟然开始打牌了。
开始打牌了!难不成他们来这里真的是郊游的!
道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要不他们也打个牌?享受一下生活?
不远处土坡后面的梦魇兽好不容易从林乐辞的怀抱中挣脱出来,身上的毛毛有些凌乱,他抖了一抖,瞪着两只碧绿碧绿的大眼睛,看着林乐辞,对他吼道:“你给爷爬!”
“别这么冷漠嘛!怎么说我们也有多年的父子情嘛。”林乐辞一边说一边将自己刚刚烤好的鸡腿给送到了梦魇兽的嘴边。
梦魇兽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十分的诚实,四条腿根本不停他的使唤,跑过去向着那鸡腿咬了一口,林乐辞的嘴角刚刚向上扬了一些,就见梦魇兽突然呸了一声,将嘴里鸡腿吐了出来。
林乐辞那笑容僵在了嘴边,随即做出西子捧心状,很感伤地向梦魇兽问道:“你不爱爸爸了吗?”
梦魇兽嫌弃道:“忒难吃。”
“可能是你爹我这么多年没有给别人烤过鸡腿了,手艺稍稍退步了一点,”林乐辞说完,咬了一口那鸡腿,随后歪着头有些疑惑,是他的味觉出问题了吗,为什么他觉得这味道好像和当年没有什么区别。
不知不觉间这根鸡腿都吃完了,他也没尝出有什么问题,还是说这些年梦魇兽的口味被养刁了,恰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云栖池站在不远处的枇杷树下,月光下倾泻在他的身上,他静静注视着正在打牌的华卿,神色温柔。
林乐辞起身,慢悠悠的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你们这段时间都喂他什么了?我给他烤得鸡腿他都不愿意吃了。”
云栖池转头看了林乐辞一眼,目光中透着微微的惊讶,他没有回答林乐辞的问题,而是问他:“你怎么还没走?”
林乐辞的表情僵了那么一瞬,云栖池这个卸磨杀驴未免杀得也太顺手了吧,不知道在他之前已经杀过多少头驴了。
他嘴角微微抽动,对云栖池道:“行,我马上就走,马上就走,不打扰你们了。”
林乐辞转身打算把梦魇兽抱起来一起回天界去,结果梦魇兽嗖的一下窜出去老远,对林乐辞放出话来:“你现在就是叫老子一声爹,老子也不会跟你回去的!”
林乐辞嘤了一声,蹲下身,看着梦魇兽与他说:“我们之间果然是没有父子缘分。”
当年曾有人给他卜了一卦,说他这辈子都不会有子嗣的,他起初不信,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后便不得不信了,阴差阳错之下他遇见了一只梦魇兽,便觉得养这么个小儿子也行,谁能想到孩子大了还是留不住。
梦魇兽甩着身后的大尾巴,眯着眼睛看着自己对面的林乐辞,隐约觉得这人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云栖池觉得自己在这里面好像是有点多余,让他们爹俩自己商量着吧,他抬步走到华卿的身后。
而梦魇兽则偏着头眼巴巴地瞅着云栖池离去的身影,他好想吃云栖池烤得鸡腿啊。
“口水都流出来了。”耳边突然传来林乐辞的声音,随即他便被林乐辞拎着后颈肉被提了起来。
林乐辞看得心里酸得不行,伸手揪了揪梦魇兽的耳朵,问他:“人家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梦魇兽在他怀里扭了扭,用屁股对着他,对他说:“你先叫爹。”
林乐辞坚决维护自己的父亲地位与统治,而梦魇兽则是坚决要颠覆两人间的地位,两个人正僵持不下时,传来华卿清清冷冷的声音说:“我和了。”
林乐辞:“……”
梦魇兽:“……”
其他道友们闲着无聊,竟是也与这些阴兵们坐在一起开始打牌,并且很快就与这些阴兵们打成了一片,说着阴兵们不知道的结界外面的往事。
秉持着投桃报李的良好传统,阴兵们来了兴致,开口问道友们:“你们想知道我们公主的故事吗?”
道友们一听这个,两只眼睛刷的就亮了起来,点头如捣蒜,当然想啊,快讲快讲,超级想听哒!
作者有话要说: 云栖池大概要开下一个副本才会掉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