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红灯记》,按日程来到王家窝夜里进行表演,正演之间,用来发电照明发电机出了故障,演戏场一片漆黑,等修好发动机灯又亮时,戏场上看戏几十人走的干干净净,只剩下冯沟十几个演员,演样板戏是政治任务,不演完担政治风险,没有观众难免尴尬,冯沟报幕员冯喜灿拿起话筒大声吆喝道:
“冯沟《红灯记》重新开始,冯沟《红灯记》重新开始,希望大家来看,希望都回来看革命样板戏冯沟《红灯记》。”
大声吆喝数遍后,召回离毛一个人,冯喜灿又拿起话筒吆喝道:
“冯沟《红灯记》重新开始,冯沟《红灯记》重新开始,欢迎大家观看,欢迎大家回来观看。”
后来人们遇到什么尴尬事,什么事重整旗鼓时,都会不由调侃道‘冯沟《红灯记》重新开始,重新开始’,这个歇后语不仅王家窝人说,也传遍坡起公社各个村村落落。
王家窝还有许多其它歇后语或俚语,诸如‘涉村锅盔,吃也后悔,不吃也后悔’,‘一扎没有四指近,谁都没有弟兄亲’,‘核桃隔着格呢,哥们再好,也没弟兄亲’,‘麻衣鹊(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不要娘,把媳妇盖在被窝里,把娘丢在房坡上’等等,每个歇后语和俚语后面都有一个令人难忘故事,令王家窝人心酸、悲伤、感叹,永久难忘。
奋堆挥手止住起哄嬉笑众人,看看抱头哭泣抖嗦大明,说道: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把你定为有意和社会主义对抗四类分子,未免有点牵强,可你只顾吃公家免费提供油馍角,而玩忽大队分配政治任务,耽误割草也是不争事实,而且还不老实投机取巧,不给点相应处罚说不过去,我也没法向队委交代,大队盖房任务紧,开批斗会就免了,给点体罚吧,奋斗和晓亮去砍些圪针,你把上衣脱了,光脊梁背圪针随我们回大队,圪针把你脊背刺出血淋淋红道道,让社员们看看,汲取你不把政治任务当回事教训,也算你罪有应得,你看咋样?”
大明用衣角擦擦眼泪,抬头惶恐的看着奋堆,说道:
“我,我背,我背圪针。”
奋斗晓亮割来一捆带刺圪针,脱掉大明夹衣,用大明绳子,把圪针结实捆在大明光背上,插大明扁担进圪针里,铁勺勺面朝前高高插在圪针顶,无数圪针尖针扎进大明肉里,滴滴鲜血冒泡般涔出来,很快染红大明光背,大明浑身冒汗,两腿筛糠,呲牙咧嘴,倒吸冷气。
众人捆好黄白草,挑起一百五十多斤黄白草,一个跟一个,有节奏唱着红歌,走向大队部,大明一跌一爬跟在最后,不到九点,大家来到大队部操场,操场上聚了不少其它生产队割草回来社员,人们远远看到背着圪针,插着扁担,顶着铁勺,踉跄跟来大明,个个露出质疑迷惑目光,满身鲜血大明挪到操场,一头栽在地上,不省人事,众人把大明抬进大队隔壁卫生所,由卫生所唯一医生华宇救治大明,奋堆大声向蜂拥围来众人,解释事情发生原委和恶果,奋斗绘声绘色讲解新歇后语产生经过,众人对奋堆讲解大明玩忽政治任务恶劣后果听进不多,对奋斗说的大明用勺子割草颇感兴趣,尤其对新歇后语产生更是津津乐道,不到一天,关于大明故事传遍王家窝。
两天后大明离开卫生所,一路上受到不同问候和戏耍。
老年人看见大明,笑道:
“大明呀!以后可得有点紧慢板,不要光知道吃忘了正经事,你看这次多危险,被圪针扎还好点,要是被划为四类分子,一辈子可就完了,还没娶媳妇,日子长着呢!”
小青年看见大明,嬉笑道:
“大明哥!油馍角好吃吧,过瘾了吧,没有‘一扫光’吧!说说你一边挥勺子一边偷草是啥感觉,一定很美很得劲吧,说说,快说说啥感觉,让弟弟也品品哪感觉,嘿嘿嘿嘿......。”
小媳妇远远看见大明过来,大声对另一个妇女说道:
“快,快回家,看你家灶台上勺子丢了没有,勺子可比镰刀值钱呀,嘻嘻嘻嘻......。”
半大小子看见大明走过来,大声说唱道:
“一扫光,扫光光,扫完残羹汁,再扫油角香,大肚皮,光脊梁,圪针扁担勺子一起上,呵呵呵呵......。”
小孩子看见大明,一个说一个应,大喊道:
“王-大-明--上山--。”
“背住包了--。”
“苦背住包了--。”
“背住大包了。”
“哈哈哈哈.......。”
一声接一声大叫和嬉笑,在王家门村四处回响。
开始时大明勉强嘿嘿笑着应付两句,后来索性捂住耳朵一口气跑回家,纵身滚在炕上,听着不断传来嬉笑说唱声,大明跳下床,腰插镰刀,背起扁担,一路小跑上了狼帐深沟。
大明不分白天黑夜,割够二百多斤草,一口气挑回大队部操场,一昼夜往返三四趟,饿了啃几个自带红薯,渴了喝些泉水,累了躺在山坡上,四天后的上午,晓天在洼地一个高高悬崖下,看见血肉模糊大明尸体,奋堆派晓亮回大队部向离毛请示,经家属同意,众人把大明埋在狼帐洼低,从此王家窝人很少再去狼帐深沟,狼帐深沟成了王家窝人禁地,老年人很少再说‘王大明上山—背住包了’这句歇后语,年轻人说时,表露哀叹忧伤语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