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22:00，偌大而又显得空旷的图书馆里，整个图书馆只剩下了一个读者，吴雨秋站在经营类与法律类图书的书架间，手里捧着一本书，几乎兴奋地快要将它读完。

这本书少说也有400多页，是一本纯英文写成的《国际私法》，他飞快地翻阅着里面的《国际贸易纷争处理案例及方法》这一章，一目十行，仿佛从里面找到了他真正感兴趣的研究方向。

“同学，不好意思，我们这里要闭馆了，刚才看你读的认真，没好意思打扰你，通常我们是22:00闭馆，现在快要22：30分了。”

身后传来一阵温柔而又清脆的声音，这个声音很独特，听起来极为谦卑，声音里甚至流露出来几分歉意。

这声音仿佛把吴雨秋从另外一个空间里拉回来一般。

“啊，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我忘记看时间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超了图书馆的开放时间，这原本不足为奇，但这深表歉意的声音，却让吴雨秋也不自觉地显得谦卑起来，他连忙慌乱地把书合上，送回到了书架上，快速转过身去向身后的这位图书馆理员微微鞠了一躬。

当他抬起头来，顺着图书馆里的白炽灯光望去，眼前的这位女生，年龄看起来并不大，青春洋溢的笑容加上刚才那温柔的声音，一身黑色小套装，配上日式OL的清新鞋子，让整个人显得非常知性与亲切。

“哦，没事儿的，其实下午我就开始注意到您了，老实讲，已经好久没有在咱新山大学见到像你这样看书看得那么认真的学生了，若不是馆里的规定，我宁愿看着您读书的样子，不忍心去打扰！”

“谢谢……”，刚回过神儿来的吴雨秋，一时语塞，竟就那么呆愣地用日语晦涩地回复了一句，或许因为这本《国际私法》是纯英文版本，或许是因为他读的过于投入，让他的语言系统还没有及时切换回来，这句谢谢听起来竟有些西洋的味道。

“哈哈哈，您是留学生吗？不客气的，我是这里的图书馆夜班管理员惠子，请多多指教！”

吴雨秋大概意识到了自己发音的蹩脚，连忙调整了声音，再次纯正地切换到日语语言系统里，“経済学部二年生の呉雨秋と申します、留学生です。初めまして、どうぞよろしくお願いいたします。（译注：我是经济学部的二年生吴雨秋，嗯，是留学生，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他有些紧张而又恭敬地回复道。

“真棒，太好了，您还会使用谦语呢，哪里哪里，请多多关照，对了我也是咱新山大学的学生，在这里做兼职，我是大三的法律学部的学生，这本书您可以带回去看，我帮您办理借阅手续。”

惠子热情地将那本《国际私法》捧在手里，眼里眯着迷人而又诧异的笑。

“刚听吴桑说，您是经济学部的学生，为什么看您在这里读了好几个小时的法律书籍？是打算转专业了吗？”

“哦，不是，我是打算考研的，现在在做考研准备，针对《研究计划书》一时还没有个具体的方向，今天来咱图书馆主要是想找找自己真正感兴趣的方向。”

“这样啊！大二就开始准备考研，真了不起！”

惠子忍不住伸出中国式的大拇指赞叹道，说“真了不起”这几个字的时候，她是用有些蹩脚的中文说出来的。

“哈哈哈，没有没有，马上就大三了，明年……明年樱花满开的时候，我就是大三的学生了！对啊，马上就是新年了，今天是12月31日吧，明天就是明年了！”

吴雨秋忽然意识到这一天是年末，便有些恍然大悟地说，难怪图书馆里几个小时前开始，便只剩下来自己一个读者。

“嘿嘿，是啊，所以我觉得您认真呢，又不忍打扰，一般新年的前一天，在19:00以后都不会有几个读者了呢，您这不打算回去陪女朋友跨年？”

惠子微笑的嘴角稍稍上扬，有些调皮地半开玩笑似地说。

“哦，没有，在中国还是习惯过旧历新年，现在还没有庆祝跨年的某种仪式感的习惯呢。”

“这样啊，那您们不过新年节日吗？”

“过的！过的！我们过元旦！”

吴雨秋憨笑着回应道，似乎在他此刻的认知里，“新年”和“元旦”又不是一回事儿。

“哦，元旦？这样啊！有意思呢。”

惠子重点加强了“元旦”两个字的读音，仿佛对这两个字颇感兴趣。

说来也是，虽然在国内和杨未然相处的日子里，两人都习惯庆祝旧历新年，元旦也就放一天假，有时候甚至赶上考试就干脆不放假，这么一想确实自己对于“新年”的概念似乎在异国他乡，显得要延迟那么一个月似的。

其实这都是某种说辞，或者是心里面没想着这种仪式感，若不是无意中和惠子的对话，他都忘了今天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现在他似乎想起来了，为什么下午下课的时候，杨未然拉住自己的右手显得比平时用力的多。

他似乎开始意识到了自己的欠考虑，一心只想着自己要考研，要找方向，要着手去写那长长的十几页《研究计划书》，而忘却了考虑杨未然的意图，难怪下午在这座台阶上的图书馆前，望见杨未然的背影走的那么缓慢而又变得模糊。

“吴桑，给您，这本书我帮你办理好借阅手续了，然后我这个图书证给您，是咱新山大学针对半学期里，累计借阅图书满十本的学生的一种优待政策，有了这个图书证下次您可以最多可以借阅二十本图书呢！而且借阅期可以相应扩展到三个月！”

惠子温柔而又热情的声音，再次把吴雨秋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接过那本已经快要读完的《国际私法》和惠子送给他的“优待图书证”，简单向惠子道谢和致歉后，快步朝图书馆的33个台阶上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