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上海——31.14。N 121.29。E
现在,我叼着烟在车站路过。按照惯例,我知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会有一个穿着邋遢的男人来拍拍我的肩膀给我递上一根烟然后问我要票吗。我会说去哪的。如果他说上海,那么我就直接上车了。在那之前,我所能联想到的关于的上海的一切相关信息都只有Chelsea,换句话说,那座城市给我的影响离力只来源于Chelsea却不及于Chelsea。
票贩子收了我四十块钱很负责任地送了我一张上海的地图。我是个路痴,六岁之前没单独走出过自家的院子,九岁的时候从自己家跑到外婆家觉得那是世界的尽头,十五岁之前没坐过火车,二十岁之前一直认为苏州才是江苏的省会结果被Chelsea嘲笑了半年,所以地图给我的作用并不大,它的意义仅仅在于当我到了外地的时候可以向当地人示意我其实是个外地人而已。可是奇怪的是,在Y的世界里,我却走遍了天涯。
因为没有方向感,我的地理成绩一直停留在最后无法前进,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我曾经决定和Chelsea一起作弊,我们发誓只有一次,保证今后不会再犯。米兰昆德拉说,只发生过一次的事就像从没发生过一样。后来我和Chelsea都无比信奉这句话。
我高二会考的时候科技基本上已经以人为本,手机人手一只。平时没什么用途,一个月几十块几十块地给中国移动缴月租费就为了等重大考试的这么一天。我和Chelsea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这说明我们是纯洁的,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
因为没什么经验,Chelsea的心理压力是足够大的。监考的老师似乎知道我跟Chelsea有一段不寻常的关系,一直在我们俩之间徘徊。做监考老师能做到连考生背景资料都掌握得如此熟悉的并不多见,眼前这位就是一个典范。Chelsea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将三十道选择题的答案顺利地发给了我二十九道,对于一个新人来说,这是值得鼓励的。但问题在于她发漏掉的那一题究竟是哪一题,这直接关系到了我能否顺利毕业。
幸运的是我后来毕业了,但却没考上好的大学。而Chelsea却考到了千里之外的上海。
我颠簸了一个小时,赶上了和零八年的大雪一起抵达上海的机会,而天地浑然,那雪仿佛是只有在Y出现的那些片段里才会出现。
很多个小时后,在上×大门外,我终于等到了那个在雪中撑着伞走来的女孩,Chelsea。她没有逃避我的目光,没有为我的突然出现而惊讶,她平静地与我并排行走着,我勇敢的拉住她的手,彼此都在等待对方开口。我想起曾经,我每次都会骗她,咦,你的手又变细了,然后她就会把手伸出来,我用拇指和食指把她的手腕按住测量,再笑着说,嘿嘿,骗到你的手牵了。
而现在,我们的故事却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在人潮汹涌的马路上,在北回归线以北的终点,渐渐被我们拖入了俗套。
我们在雪中走了好久,在第四个十字路口那,她终于停下漫无目的的脚步开口跟我说,可是我已经回不去了,我们爱着的都是过去的彼此。
什么意思?
你爱的人不是Y吗,我不过是她的附属品,所以你才会在潜意识里喜欢上我;Y爱的人恰好是过去另一个世界的你,而对于作为她的附属品的人——我而言,我看到的却不是Y心中的你,是因为成长吗,是因为成长吧。
你是说,你就是Y吗?
嗯,我不知道Y究竟是未来的我还是过去的我,我曾经一直一直都不知道,直到那天我用了Y留下的号码以后,我才渐渐找回那些失去的意识,仿佛我逐渐要被带回到那个古老的年代,我遇到了过去的你,事实上,那时候的我们很快乐,就像你和Y在一起时那般快乐。可是,我们都是自私的人,都想拥有曾经的一切,又都想去捕捉美好永久的未来,却抓不住现在。
Chelsea说完这一切后,掉头离去,她离开的模样坚决的一塌糊涂,如同进入一个漩涡,在现实的世界中抽象下去。她说,我们再也回不去了,L,只有记忆可以循环。
原来我一直在一个世界寻找一个正在另外一个世界寻找我的人。在Chelsea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我的视野里后,我最后一次拨打她的电话。我问,你在哪,你在哪?
而那边除了一阵吵杂,还有乌鸦的嘶鸣,我闻到了那年离开襄阳前如出一辙的死亡的气息。原来,现在的Chelsea就是曾经的Y,可事过境迁之后,我却回不去了,只有记忆是循环的。
我关掉手机,朝地铁站走去,此时对面的长方体楼房顶部的钟敲了七下,下面的人的表情无不让我想起了Chelsea送我的鬼脸嘟嘟,或笑,或哭,或木讷。我仿佛听到了Chelsea在说,你来了有去去了又来,我拿什么缝补我们爱情的空白。我想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对彼此抱有幻想以及希望,因为关于那场幻想在五年前的夏天或者更为久远的某个冬天就已经以悲剧收场。
很多事,都是后来才会发觉,发觉到我们都好傻,傻到我们竟相爱了一千年,而时间却一直在嘲弄我们是如此的年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