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会觉得很奇怪,我所能想起的和Y发生的事,为什么全部发生在冬季,从开始到结束,一直都是。
飘落了半个月的雪已经停了,乌鸦遍野着山头,寻找冻死的猎物。我踩着回家的路,两边是它们诡异的嘶鸣,仿佛世界的尽头是茫茫荒芜,我回到茅草屋,发现地上已是一片灰烬,风到处吹着零散的火星,那些都是我和Y所有衣物烧毁后的最终形态,屋子看来是被彻底焚烧了,只留下一柱青烟,冉冉升起。
对面这样的情景,我感到莫名的恐惧,一是我怕Y要我找的物器也已经被烧毁,这样便很有可能会像她说的那样,我们再也无法继续走下去了,虽然我并未理解此话的真正含义,二是我怕我会死在此处,因为无形中这里充满了死亡的气息。当然,看过第一章的人都知道,我没有死,而且活到了二十岁,所以恐惧得以验证的事实是,我真的找不到那叫个手机的东西了。
别找了,你要的东西在我们手上。身后传来一声恐吓,他们终于知道了我的下落,看来官府已经派出了好多官兵来缉拿我,但是那又如何,我从来没有失败过,即使他们现在的数量可以和山头的乌鸦不相上下,但他们的实力却连乌鸦都不如。
你缴械投降,我们就还给你,否则,别怪我不小心丢到火坑里去。他们继续威胁我说。
可是就在此刻,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个东西发了声音,他们好奇地将它翻开,却听到里面是一个男人在说话,声音很轻很模糊,像是从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而我只听到他在说——你在哪,你在哪。这声音吓到了那群可恶的官兵,他们慌忙把它丢下,然后肆意地将它踩碎。这便彻底激怒了我,一刻钟之后,他们没有一个人活下,绯红色的血液渲染白茫茫的世界,在那期间,他们有人见形势不对就向立刻我求饶,甚至有人还很匪夷地加入我这边帮我杀他的同伴,但是我的原则只有一个,知道我名字的人必须都得死,除了Y以外。
一场格外血腥的战斗结束之后,我拿着被踩碎的躯壳回到那家面馆去找Y,小二却告诉我,Y两个月前就已经离开了。
我说,不可能,刚才我们还在你这吃牛肉面的。
他说,小兄弟,你记错了吧,你是去年冬天来的,现在已经是春天了。
我说,那她去哪了?
他说,那天她等了你很久,之后就离开了,她说她在能与你相见的地方等你。
Y在能与我相见的地方等我,我记下了这句格外富有禅机的话拿着剑踏过护城河,我只有马不停蹄地如同流水一样向东奔去,因为当时,Y把飞镖插在地图以外的右边的窗台上,Y这令人汗颜的准心便注定了我十年的追寻。
这么多年以后我一直思考着一个问题,为何短短的一场战斗,却持续了两个月,而这两个月我究竟在哪,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几个问题困扰了好久,而从那以后Y再也没有在我的世界里出现过了,她会不会也像襄阳城里的一砖一瓦一样,渐渐从我的记忆中一直模糊下去。
我记得Y是这样对我说的,L,那我们就一路向东出发吧,这也许就会找到真正属于我们的地方。
四、临安——30.16。N 120.10。E
在现实生活中,Chelsea一直在填充我的幻想。甚至绝大部分超越了我的幻想。
高三快结束的时候,我离校自学,Chelsea偶尔会偷偷旷课从学校过来看我。她会帮我把我忘记洗的衣服全部洗了,并且让我在一旁蹲着看她该怎么搓该怎么漂,她说得清清楚楚,只是她一回学校后我又会忘记怎么洗了。其实我忘了告诉她我当时有轻度健忘症,之所以忘了告诉她,也正是因为如此。
据我所知,Chelsea的身体不好,有晕车的毛病。Chelsea一到我家就说好累,然后直接倒在我的床上紧闭着双唇一动不动,我觉得此刻应该发生点什么事情。我躺在Chelsea的身边一直给予其暗示。
Chelsea说,什么事呢?
我说,再想想嘛。
Chelsea说,哦,我知道了。然后站起身子走到电视机前将电视打开说,我知道了,今天有《小龙人》的重播,我们一起看嘛。
后来Chelsea告诉我,其实她一直提倡绿色的爱,很环保。这说明当时她在装傻。一时装傻当然不是最大的不幸,最大的不幸是《小龙人》从那天起,播放了一整个夏天,而我也傻忽忽地陪她看了一个夏天。随着片尾曲一次一次地重复,我始终不知道小龙人到底有多少个小秘密。
却知道了和Chelsea分手后,我的生活少了不少主题,其实我的生活除了睡觉外本身就没什么主题。开始的时候像是在梦游,心里很不好受。一个人实在没有什么食欲,什么也不想吃,更不想回家,我只好在马路上闲逛。有时候站在电影院前看看电影介绍的看板,有时候看看阿迪耐克橱窗里的球鞋,而大多数旳时间是在看与我擦身而过的行人。有数以千计的人在我的眼前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我觉得他们好象是从一个意识的边境,移到另一个意识的边境。
后来T跟我说,真正穿越意识的人是你自己。
T是我在大学认识的朋友,我们一起合租房子,一起抽红色marlboro,一起打魔兽,一起对校园里的美女评头论足,第一次见面我们异口同声的跟对方说道,我好像在哪见过你。T和我总改不掉丢三落四的恶习,经常性地把烟含在嘴边但找不到打火机,为此我们曾经像人肉*般有备无患的在全身上下塞满打火机,然而最令人郁闷的是在有一天我们两人却同时丢掉了房间大门的钥匙,这样的概率尽管很小,但也无法在我们身上避免,唯一能解决的方案就是凑齐五十块去找人开锁。
在我们居住的地方附近,墙上到处涂鸦这服务性质的广告,我们拿着手机当电筒照亮着墙壁挨家挨户地寻找开锁匠的联系方式。那时候是凌晨一点,如果你正住在一楼又迷迷糊糊地看到一个人带着一个诡异的发光体弯着腰从窗户下飘过,你一定也会和当时的个别街坊邻居一样,吓得不敢出声,或是鼓起勇气随时准备抡起武器在窗口给与我们当头一棒。不过好在T在某面墙的角落看到了开锁匠的联系方式,正在准备拨打的同时,我却又看到了Y曾经在扬州井中留下的那串数字。
我激动地拽住T的胳膊,说,你快看,这怎么会有Y留下的数字?
T回过头,却是那张刀派杀手石决明独有的长满胡渣的脸。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忧郁。而两边的场景却瞬间化为乌有,代替它的是一间人声鼎沸的茶馆,跑堂的小二擦拭着我眼前布满灰尘的桌子,我慢慢抬头,发现墙上挂着一牌匾,上面用楷书写着两个字——龙井。整个茶馆,飘逸着淡淡的茶香,楼外是几声画眉的斗嘴,清凉而又甘甜。
原来T就是石决明,可是他的记忆却没有因此被唤醒。只是他身边少了那把令人一看就是知道他不是个好人的刀,却又多了一身富丽堂皇的长褂,他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紫砂茶壶,隔着腾然升起的蒸汽对我问道,你为何如此执着地要去寻找那个叫Y的姑娘呢?
其实,我并非在寻找她,我只是在寻找我和她的过往。
过往?杀手无情无义,又哪来的过往?
除了过往,我还在找一个答案,那答案便是她是否我心中的那个人。
呵呵,这个答案怎么还需要去寻找。
你不懂,其实我还爱着别人。
哎,原来你是个多情的杀手,这样只会招惹困惑。
所以需要你来帮忙,帮我找到她。
我无能为力,Y已经死了。
不可能,Y说她在等我,怎么会死去?
在你拿别人的标准来衡量另一个人的时候,其实那个人就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这样不仅不公平,反而会使自己迷失。他放下杯子,站起身来对我说道,如果你非要用剑逼着我帮你寻找,那么我也会去做,但是最后你会跟所有俗人一样,无法找到真爱,告辞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