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身形顿住，本想推开卫子夫，念及她丧子之痛，便没推开。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叹口气：“好了，莫哭。”
他再抬眼皮，却是不见赵宛童的身影。
余晖洒在相拥的二人身上，却看不出有丝毫的旎旎，全然是哀伤。
赵宛童往后看了眼，神色淡淡。
“夫人。”柳叶儿在旁侧轻声，她以为赵宛童是在难过。
赵宛童收回目光，淡然：“走吧。”
遭失子之痛的卫子夫将自己关在寝宫中，久久不出门，整日都呢喃刘据的名字，不寝不眠。
皖菊等人实在是没法子，只好去金銮殿请刘彻，却被告知去了钩弋夫人的寝宫。
“陛下尝尝这冰糕。”赵宛童递给刘彻一块，嘴角微扬，“是臣妾亲手做的。”
刘彻并未接过，就着她的手尝了口，竖起大拇指：“好吃。”
赵宛童又给他斟了杯茶，在旁侧捧了一本书细细品读。
二人一时没说话，柳叶儿硬是看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味道，不由也挂上了一抹笑。
只是这暖意还没持续多久，皖菊便闯入，迅跪在地上：“奴婢参见陛下，钩弋夫人。”
“何事？”刘彻头也没抬，把玩着赵宛童的发丝，还凑到鼻端闻了闻。
皖菊被这亲昵姿态给刺到，又为整日浑浑噩噩的卫子夫感到悲伤不已，一时间没开口。
赵宛童撩眼皮看向她，轻叹声：“可是姐姐来让你请陛下过去？”
“不是！”皖菊迅速反对，音量未能把控住，响彻整个空荡荡的宫殿，回音荡漾。
这下刘彻可真抬起了头，正襟危坐盯着她，面色不郁：“谁给你的胆子?”
“陛下，奴婢该死。”皖菊猛磕头，瞬间额头便青紫一片，还渗着血丝，她哀求道，“陛下，求求您去看看皇后吧，她整日都不吃不喝，再如此下去，奴婢怕。”
刘彻不言，周遭的冷意似凝固般。
他没开口，底下的宫女太监大气都不敢喘，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口。
“陛下。”赵宛童拉住他的手捏了捏，“您就去看看皇后吧。”
刘彻低头看她，伸出手刮了刮赵宛童的琼鼻，又凑到她的耳畔说了一句话后才起身离开。
凤鸾殿，卫子夫呆呆愣愣的坐在凳子上，不言不语也未有其他动作。
宫女们都小心翼翼的在旁侧候着，就怕她突然发疯。
“皇上驾到。”
声音传入的卫子夫的耳畔，她神色终于有了丝变化，眼神中也有了丝亮光。
“恭迎陛下。”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卫子夫也福身：“陛下。”
刘彻将她搀扶起，轻声安慰：“今日可有用膳。”
“回陛下，未曾。”卫子夫轻轻摇头，苦笑声，“臣妾如何吃的下，只要一想起据儿他。”
刘彻一听此就皱眉，淡然：“据儿自缢，朕也心痛不已。但他错了就是错了，谁都不能包庇事实。”
“陛下，据儿不会做出那巫蛊之术，”卫子夫斩钉截铁，“对！定是那钩弋夫人勾结江充陷害据儿。”
刘彻脸色立即变了，起身冷道：“皇后莫要信口雌黄，证据呢？”
“臣妾无证据，但定是能断定此事跟那赵宛童脱不了干系！”卫子夫的瞳孔聚集了光，她似找到突破口般兴奋，一口咬定就是赵宛童的错。
“皇后，据儿入牢狱自缢，是他自己承受不住这股屈辱。”刘彻冷然，正色道，“此事若有蹊跷，真相定会浮出水面，到那时他自然清白。但，据儿他并没挺过，如此心性，难承大任。”
卫子夫往后退，跌坐在凳上，眸光带泪：“陛下的意思是，若是据儿还活着，你也会废太子？”
“不错。”刘彻点头。
卫子夫笑出声，越笑越大，充斥着绝望。
半饷后，她转身入内殿，手里托着皇后玉玺，将它放在桌上：“陛下，既然如此，臣妾这皇后不做也罢。”
“你不做，自然有人能做。”刘彻怒极反笑。
卫子夫淡然，又跪倒在地上：“陛下，臣妾此生只有一个要求，还望您能应之。”
“此话何意？”刘彻眼眸微眯。
卫子夫磕头：“还请陛下应之，不然这玉玺还是让臣妾暂保管。”
“你威胁朕？”刘彻眼底闪过厌恶，冷呵声,“不妨说来听听。”
卫子夫一字一句又充满恨意：“臣妾要陛下，永不立钩弋夫人为后！”
刘彻一怔，没想到她居然会提此要求。
好半天，他开口：“此要去，朕不应。”
说完，他将玉玺拿起，拂袖离去。
此夜，金銮殿传出绝望悲伤的笑声和哭声，离开殿五十米外还能听见，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
次日，皖菊照常去叫卫子夫起来用早膳，刚入内殿便吓得跌倒在地。
卫子夫用一根白绫结束生命，挂在房梁上，舌头伸出，嘴唇青紫，眼睛死死睁着，似死不瞑目。
金銮殿乱作一团，所有人都吓的腿软，屁滚尿流往外跑。
太子亡，皇后也紧跟着自尽。
不仅是宫内，此也成为百姓饭后的谈资。
刘彻下令厚葬卫子夫，除此之外，卫氏三族也遭到诛灭，刘据的幕僚全被处决。
此风雨令朝野都颤了几分。
唯一没有受影响的是赵宛童，她赏花下厨，将日子过的风生水起。
“夫人，前皇后的大宫女皖菊来找您了。”柳叶儿凑到赵宛童耳边轻声道。
赵宛童睁开眼，微点头：“你让她进来吧。”
“夫人。”一进殿的的皖菊便跪倒在地，低着头，“求夫人收留皖菊在您身边伺候。”
之前伺候卫子夫，虽然是个不受宠的皇后，但好歹地位在。如今卫子夫走了，皖菊也就成了各宫宫女打压的对象，甚至是让她去尚衣局洗衣服。
心高气高又聪慧的皖菊如何能受得了此气，心思活络的她想归顺赵宛童。毕竟按照赵宛童受宠之态，定是能成为下一个皇后！
久久没有听到赵宛童的回复，皖菊心底有些忐忑，放在二侧的手不由拢了拢，紧张的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