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仪之见这阮文龙已然屈服,心中大快,笑道:“阮将军不要着急,眼下我义父尚未登极大宝,还不到论功行赏的时候呢。阮将军立功的机会有的是。比方讲,现在就有件事,在下看来,只有阮将军能够做到。”
“倒要请教。”阮文龙迫不及待地问道。
秋仪之则喝了口茶,缓缓问道:“原本出征攻打我义父的官军,都已被我义父杀败,是也不是?”
阮文龙点头好似鸡啄米:“没错没错。王爷神武,用兵如神,一仗下来险些就把接替戴元帅的左将军钱庆活捉了。圣上盛怒之下,便传令在军前斩了钱将军,并传首四方。新派来的白文波老将军知道打不过王爷,就下令关外禁军全部撤回潼关……”
这些战况,秋仪之原本就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现在从消息甚是灵通的阮文龙口中说出,便更是得到确切验证。
于是他边想边说道:“就是这样。目前官军都已成了惊弓之鸟,所依凭的只有这一座潼关罢了。若是阮将军能助我义父突破潼关,那我京城再无险可守指日可下!这可是擎天保驾第一大功劳啊!”
“真的?”阮文远眼中放出光来,却又随即暗淡下来,“可小人不过是个看门的千总官罢了,若方才从前,或许还能欺上瞒下地想想办法。可自从白老将军来了,这潼关关防事宜,都由禁军接管,确实是想不出什么办法了啊。”
秋仪之挠挠头皮,说道:“这么说阮将军这些日子,岂不都闲在家里?”
“这倒也不是。”阮文龙答道,“小人现在每个三日,当班负责潼关关门启闭事宜,虽然清闲了些,却也谈不上是无事可做。”
“哦?开闭城门不过是些力气活。朝廷派阮将军这样的人才,做这样的粗重活,也算是屈才了吧。”秋仪之语带三分揶揄。
阮文龙却是愚笨得很,听不出这嘲讽之意,便道:“殿下这就有所不知了。我潼关大门沉重,据说比京城十二门还要重了有十倍。因此启闭方式,同其他地方的自然有所不同。你要是用蛮力在门底下硬推,就是把手推断了也动不了它分毫。开启关闭,全凭城楼上的兵丁推动绞盘,才能运作自如。”
他喘口气继续说道:“就是这绞盘还是宪宗年间监制的,年久失修,经常有故障。这才要我们这些久在潼关当差的老人,在一旁看守,遇到故障立即维护才好。”
秋仪之听到这里,一拍大腿已然有了计策,兴高采烈地对阮文龙道:“阮将军,这可是件紧要差事。若依在下的计策,恐怕这份天大功劳是跑不了你的了!”
阮文龙听他这么说,心中自然高兴,却依然云里雾里,瞪大眼睛看着秋仪之,问道:“不知殿下有何妙计?”
秋仪之笑而不语,沉思盘算了一会儿,这才反问道:“不知阮将军何日当差?可否送我这位赵哥出关去?”
阮文龙忙回道:“我等现在是每四天一班,明日便是小人当班。千军万马送不过去,送这位赵大人过去的本事,小人还是有的,殿下就瞧好吧!”
秋仪之点点头,又向阮文龙交代几句务须机密的话,便辞了出去,往自己落脚的客栈而去。
一路之上,尉迟良鸿却是心中不安,问秋仪之道:“贤弟,愚兄看这阮文龙贪得无厌、胸无大志,恐怕信不过吧?莫要将我等卖了,坏我大计!”
秋仪之摆摆手道:“兄长这就有所不知了,就是这种人,才更好掌握。他见我义父现在军势正盛,心中自有一番掂量,自然将宝统统押在这赢面更大的一边。若是我军吃了亏,反倒要担心他吃里扒外呢!兄长无须过虑,明日看他是否诚心送赵成孝出去,便知他是否真心为我办事了。”
回到客栈,秋仪之展纸研墨,写下一封书信,亲自动手密封,交给赵成孝。要他明日出关之后,便要亲手交给郑荣或者钟离匡,倘若其中有些差池,便要立即销毁,不能落到旁人手中。
第二天,秋仪之三人起了个大早,便一同赶到阮文龙家中,随他一同到潼关上当差。
别看阮文龙小小一个千总,在秋仪之面前点头哈腰,却也掌管了百十来个兵丁。只见他抖擞精神,走到关前,召集起手下兵丁,趾高气扬训斥一番,便登上城楼,装模作样地检查巡视一番,便在城墙口坐下喝茶。
秋仪之在这潼关之前逡巡得久了,对此处地形已是极为熟悉,带了尉迟良鸿、赵成孝二人,选了家能够看见关前动静的茶楼,点了一壶茶、几样点心,便安心坐下,等候关门开启。
今日这关门打开时间甚早,巳时刚过,便已缓缓开启。
因等候过关的人并不十分多,又有了阮文龙的照应,赵成孝过关极为顺利,骑着一匹骏马便出关寻找幽燕王郑荣大营去了。
秋仪之见赵成孝走得顺畅,不免松了口气,却笑着对尉迟良鸿道:“怎么样?小弟所料不错吧?”
尉迟良鸿刚要恭维几句,却听秋仪之继续说道:“此计已成功了三分之一。眼下还要烦请兄长走一趟,叫小弟留在破庙之中的那些人马统统来到此处关前。叫他们要乔装改扮,不要露出马脚!此事必须在三日之内办妥!”
尉迟良鸿当然知道这事十分紧迫,毫不犹豫答应一声,捡起桌上一块点心囫囵吞下,便骑马西去了。
秋仪之则在茶馆之中稳坐不动,待阮文龙下班,才跟着他回家,就在他家中用过晚饭,又赏了他十两黄金,这才从容回客栈歇息。
次日一早,秋仪之依旧在昨日的那间客栈里喝茶观察情况。
这天潼关关门开启时间却极晚,待到将近申时,太阳渐渐西垂,白文波老将军这才下令开启关门。关门前后等待通关之人已排了不少,赵成孝便也在其中。
赵成孝虽然憨厚老实,却并不愚钝,在幽燕军中混得久了,不费什么功夫,便极轻易地找到幽燕王郑荣的中军大营,便叫守门兵丁向王爷通禀。
郑荣一听是赵成孝过来报信,连忙传见。他接过秋仪之亲笔书信,这才知道自己这位足智多谋的义子办事果然可靠:短短几天功夫,就已将戴鸾翔并其一家老小救出,只是这戴鸾翔为人矜持,尚不肯轻易降服幽燕王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又见秋仪之定下巧取潼关之计,便立即屏退众人,只留下钟离匡和赵成孝两人细细商议。
商议下来,觉得秋仪之此计虽然冒险,却也可以一试,若是临阵起变,再见机行事不迟。
于是由钟离匡执笔,郑荣签字署名,写下一份帖子,立即交给赵成孝,又赏了他一柄绝佳的宝刀,便让他星夜赶回潼关,同秋仪之会和。
因此赵成孝行动极为迅速,待他出关的第二日,便扮作进关奔丧的农夫,重新通过潼关,赶来见秋仪之。
“只是我看守关兵丁检查极严,就怕王爷赏给我的宝刀被搜检出来误了大事,情急之下扔在河里了。唉!可惜了一把宝刀啊!”赵成孝叹息道。
秋仪之细细读了赵成孝带来的帖子,心中高兴,忙安慰道:“赵哥何须如此?我义父是何等样人,他收藏的名剑宝刀,或许比不上我随身佩戴的这柄西域宝刀,却也是汗牛充栋。若此计成功,我便亲自央求义父,让他打开宝库,让你尽情挑选便是了。”
赵成孝听了,心情大好,便谢道:“那就我就多谢殿下了。”
秋仪之却摆摆手道:“赵哥你同我自幼相识,已同家人无异,何必做这番生分样子?我看你往来一日一夜不曾停歇,想必也是累了,这就回去歇息吧。”
待到明日一早,秋仪之刚刚起床,梳洗完毕,被他安排出去办事的尉迟良鸿也已回到他们落脚的这处客栈。
秋仪之的这位武林盟主的兄长江湖经验极为丰富,前后只花了两天就已经将事情办妥。秋仪之原本留在破庙之中的八十来个手下,已在他的安排下,装扮成各色人等,分期分批来到潼关之下。并且按照各自身份不同,或住进客栈、或露宿街头,都算是安置妥当。
秋仪之也素来知道自己这位兄长办事可靠,便也不再一一核实,便带他和赵成孝一道,再次拜访阮文龙,专程捡着能说的,将明日的计划向阮文龙交代了一遍。
阮文龙这些日子,已被秋仪之的金子喂饱,早就下定决心帮幽燕王爷办事。因此,他对秋仪之的态度也恭敬了许多,真心把他当主子一般看待,对他的话更是言听计从。
说完,秋仪之又嘱咐阮文龙道:“此计是否成功,只在明日。若是今日出事,莫说是荣华富贵了,便是这卿卿性命便也保不住了。”
秋仪之看着不住点头的阮文龙,心里虽然知道他早已同幽燕王府休戚相关,以他的性格绝不可能临机叛变;然而秋仪之依旧打从心底深处觉得这贪婪自私的千总官靠不住,便又赏了他十两黄金,又留赵成孝在此处过夜监视,这才略觉安心,同尉迟良鸿一道返回。
当夜,秋仪之又找来手下将士之中几个领头的,当面传授计议。
这些人之中,赵成孝从云梦山上带来的几人,虽然忠实,办事却都还显毛躁,秋仪之便安排他们明日随他一同行动。
其余诸人,都原就是幽燕道的精兵强将,这领头几个还都戴着百户的军衔,无论忠诚能力都远非阮文龙之流可以相提并论。因而秋仪之便放心让其独立行动。
待秋仪之遣散众人,让其回去好好休息以待明日大显身手之后,反倒是秋仪之却难以入睡。
他深知明日之计一旦失败,那朝廷对潼关的防御措施便会大幅升级,再也没有投机取巧的余地。到时自己义父便只能发动大军强行攻击,无论是对朝廷、还是对幽燕王府,必然都是生灵涂炭、元气大伤!
想到这里,秋仪之居然辗转反侧,一夜未曾入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