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不知不觉。
大乱不见,小乱不断。
磕磕绊绊中,修行界,奇迹般地经过了五十年……
距离灵战浩劫,过去近一甲子。
一甲子,于世俗界,便是一个人的一生。
一甲子,于修行界,可以很短,也可以很长。
很多人,很多事,都被刻意遗忘。
有些人,有些事,却始终无法忘却。
世事无常!
这五十年,又可以细分成两个时期……
前十几年,修行界的主旋律便是都天峰攻打南越州。
每隔一年、两年、三年,都天峰便会发动一次攻势。
若以双方绝对实力来做比较,便是十个南越州,也架不住一个都天峰,然则,南越州并非孤军奋战。
每当战况陷入绝境,天下各方势力,必定驰援南越。
到了最后,双方都习以为常!
都天峰想灭掉南越州,那是不可能的了……
所求者,不过是敲山震虎,彰显自己的霸主地位。
其中有个分水岭,便是东海龙宫,迁移至南越海域。
时隔不久,都天峰又发动了一次南侵,坐镇东海龙宫的白龙姬强势出手,反杀了生死谷大长老黄龙生!
只因为:黄龙生犯了白龙姬的忌讳!
黄龙生之死,给都天峰敲响了警钟。
事实证明:想靠单纯的武力镇压南越州,已经不可能了,一方面是南越州的崛起,另一方面是都天峰的衰落。
灵战结束后,都天峰陨落的天尊强者,不止一人。
都天峰,开始改变策略!
此后,都天峰对南越州的打压,重意而不重力,与此同时,通过和其他各方势力的谈判或是交流,都天峰试图分化南越州遍布天下的盟友,至少,要让他们两不相帮。
三十多年,天下太平!
都天峰偶尔也会发动一些小规模的冲击,但再也没有出动天尊强者坐镇,反是一些小辈,冲锋陷阵。
南越州,乐得如此。
以无尽之洋为战场,双方投入年青一代,互相磨砺。
抛开顶尖战力不然,南越州在年青一代上颇为上心。
西有万宗城,东有火云岭。
双方势力齐心协力,倒也守住了无尽之洋一线。
当然,凡是战事,必有伤亡。
数十年对抗下,南越州也并非毫发无伤。
最让人痛惜的,便是曾经名满万宗城的白锦堂!
白锦堂,于当年灵战时身受重创,为此一蹶不振,后经萧勉开解,这才重新开始了修行之路。
于无尽之洋,白锦堂也算有头有脸。
却在一次冲锋中,失陷于阵前,身死道消。
惊蛰本部第一位元婴老祖黄岩,也陨落于无尽之洋。
其他南越修士,也有不少陨落:
五行门元婴长老贺兰虎、阵宗流宗主甄若磐、天龙寺灭凤师太、散修元婴老祖惊涛老祖……
元婴之下,金丹修士,伤亡更重。
当然,与此同时,都天峰方面也颇有折损!
荆楚、殷剑生,被称为南越州两大杀神。
死于这两人手下的元婴老祖,没有十人也有八人。
两人之下,白七爷、陇阴昱、皇甫灵,皆战力不俗。
让人欣喜的是:经过这数十年磨砺,南越州新生代中,又出现了不少元婴老祖,后起之秀。
霍龙儿,率先凝婴,霍凤儿,则在听闻灭凤师太陨落的消息时,悲恸之下,临阵突破,凝聚了元婴。
萧南明和萧白露兄妹两人,也在仁天尊指导下更进一步,双双度过了大天劫,成就了元婴老祖。
兄妹两人冰火相合,倒也算继承了仁天尊衣钵。
惊蛰旧部中,也有几人顺利凝婴,算是意外之喜。
另有一人,却是飞天宗楚玄姬!
以封神体之窘迫,楚玄姬愣是凭借着超人的意志力,度过了大天劫,成就了无上炼神法体。
从此后,楚玄姬便可以坐镇玄女号,将玄女号这艘神识宝船的威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天禄谷方面,谢灵凤一骑绝尘,挺进元婴高阶,更是顶替了谢龙的职务,出任长老会主事长老。
赤练霞稍逊一筹,但也已经是元婴中阶修士。
天禄谷上下,顶尖战力虽然受损严重,但因为当年善财童尊保护周全,第二代甚至第三代修士,茁壮成长。
谢灵凤和赤练霞之下,很有几个好苗子,崭露头角。
假以时日,天禄谷必将撑起南越州一片天空……
因为无尽之洋战事降级的缘故,仁天尊,反倒得空。
有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长时间的太平盛世,并没有让仁天尊如释重负。
他很清楚:一张兵不血刃的网,正渐渐侵袭向南越!
早些年,只要无尽之洋情势危急,不用南越州求援,天下各方势力都会自发前来,应援南越。
到了后来,每有危机,南越州求援才会有援兵赶赴。
到了近些年,虽然战况趋于稳定,南越州也再没有向其他各方势力求援,但是能不能求来援兵,怕是两说了。
如今的都天峰,之所以不全力以赴,不过是因为天下各方势力还不想南越州太早被都天峰打压。
或者,是都天峰许诺的好处还不够多……
一旦南越州没有了那些盟友,如何直面都天峰?
可是知道又如何?
都天峰行的是阳谋之道,仁天尊,无计可施!
站在三天圣境化外天,仁天尊看着脚下芸芸众生,忽而又缓缓地抬头看去,白银城,城门紧闭。
自打当年火云岭重建,萱草便自封于白银城。
数十年来,九天玄微阵法,正常运转,从未出错。
对于寻常修士而言,九天玄微阵法给他们的修行和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便利,白银城,在他们眼中便是圣地。
但对仁天尊而言,白银城便好似一方禁地!
身为南越第一人,也不是所有地方都可去的。
这是讽刺,更是无奈!
所幸这数十年来,除了白银城,整个南越州都步入了正轨,便是那火云岭,也视自己为南越州一份子。
整个南越州,在朝着那个人计划中的样子蜕变着……
唯一让仁天尊担心的,都天峰——平静得太久了!
都天峰前番攻略无尽之洋,还是十年之前。
这十年来,都天峰秋毫未犯!
都天峰,似乎忘记了这方世界还有个南越州。
南越州,也似乎忘记了都天峰曾经的虎视眈眈。
唯有仁天尊,不能忘记,也不敢忘记。
都天峰亡南越之心不死!
可是,如今南越处于劣势,只能被动挨打。
总不可能南越州发兵北上,去攻打都天峰吧?
收紧心神,仁天尊轻叹一声。
一甲子过去了!
他,怕是回不来了……
便在这时,整个天地,为之一震。
站在三天圣境中的仁天尊,脸色微变,心神一跳。
方才那股震动,乃是从地底深处直击而来,不光是万宗城,便是整个南越大地,似乎都收到了影响。
是什么震动,竟能如此霸道?
当初险些毁了万宗城的天崩地裂阵,也没这样啊!
情急之下,仁天尊冲天而起,直达白银城。
就在仁天尊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时,白银城开!
封闭了近五十年的白银城,一朝开启!
仁天尊脸色微变,冲入白银城。
“尚前辈!好久不见!”
“萱草!你我就别客套了!方才那股波动……”
“南海!”
“南海?”
仁天尊闻言,神色一愣,续而一惊。
南海,在南炎妖境之南,距离南越州不下百万里。
如此远的距离下,万宗城还能震动如斯,发生在南海的变故,到底该是何等天地伟力?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九天玄微阵法,乃是依托南越州而生,便是南炎妖境也不在其中。”
“……,本尊明白了!本尊这便走一趟南炎妖境!”
言罢,仁天尊消失不见。
萱草身后,显出鬼头。
小小的人形木偶,神色狐疑间,又有些莫名期待。
此时的南炎妖境,早已经乱作一团。
就像仁天尊所想,万宗城尚且收到了剧烈震动,紧邻南海的南炎妖境,受到的破坏自然能大。
那股震动波及之处,地动山摇,人仰马翻。
更恐怖的,还是南海!
原本风平浪静的南海,好似被整个翻了过来。
百丈乃至是千丈巨浪,随处可见,一浪接着一浪,一浪连着一浪,侵袭着南炎妖境。
便好似熟睡中的巨人,被陡然惊醒,正发着脾气。
南炎妖境之主——万妖皇,虎面朝南,神色凝重。
这等天地伟力,便是妖尊境界的万妖皇,也不敢轻忽,一个不好,被卷入其中,不死也得退层皮。
只是隐隐然的,万妖皇心底升起一个怀疑。
那小子!
那小子当年该不会动了什么手脚吧?
看这天地剧变,怎么越看越像是传说中的……
万妖皇正患得患失间,一页灵光过处,仁天尊至。
“万妖皇!”
“本皇什么都不知道!”万妖皇,推了个干净,仁天尊双眉一蹙,却听万妖皇续道:“小子!想听故事吗?”
小子?
自打自己成就天尊,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叫了……
不过再一想到万妖皇的年纪,仁天尊也就忍了。
不忍又能如何?
你还能和一头三千岁的母老虎讲道理?
仁天尊沉默间,万妖皇,侃侃而谈。
上古之时,南海之南,有一处海眼,名唤归墟!
归墟者,天下万水之归宿!
不管是江河湖海,还是天上银河,但凡是水,到最后,都会流到这归墟中,谓众水汇聚之处。
按照天道循环,水入其中,不满不溢。
那是因为归墟中消失的水并没有真的消失,而是经过归墟之后,转化成了另一种形态,循环往复。
然则,封禁之后,天地生变。
归墟还是那个归墟,天地间的各种水源,还是会源源不绝的汇入归墟,但归墟反哺天地的渠道被截断了。
如此一来,时间一长,这方天地必将水源耗尽!
又是独尊!
也不知从哪里寻来一根定海神针,以之插入归墟之眼,生生堵死了归墟的入口,切断了整个水循环。
定海神针,便好似一个塞子,留住了天地之水。
此举虽解了一时的燃眉之急,却也并非长久之计。
不经过归墟净化,这方天地的水便沦为死水,天地间的各种负面能量得不到清除,便如衣服长时间不洗。
久而久之,要么是人生病,要么是衣服破损。
按照当年独尊所言,定海神针,可定三万年。
以独尊的预计,三万年后,若封禁还是不能解除,这方天地将再无修士,那么水脏不脏也就无所谓了……
如今,不过万年,异变突生!
“妖皇是说:此番惊变,是那定海神针出了问题?”
“此番天地剧变,像极了传说中的海入归墟!仁天尊!你可以想想:归墟被封万年,一朝破封……”
被封万年,一朝破封,瞬间的吸力必将万倍不止!
别说是整个南海,怕是天下四海,都逃不过呢!
一个不好,若天下四海之水尽陷归墟,该当如何?
“妖皇!兹事体大,该当如何?”
“……,仁天尊可否先随本皇去一探究竟?”
“理当如此!”
当下,仁天尊和万妖皇,架起遁光,直扑南海。
好在经过前段时间的宣泄,南海的暴乱渐渐平复。
这让一人一妖沉重的心情好过了一些……
遁光极速,直达南天。
还不等靠近归墟之眼,周围的海水便如塌陷一般不断沉降,远远望去,整个南海海面上,宛如一只巨眼。
错不了了!
归墟解封,海水倒灌!
一人一妖面面相觑,却在这时,一道金光破海而出。
金光如柱,顶天立地。
万妖皇见此,瞳孔一缩,陡然拔高了身形。
仁天尊神色一动,有样学样,避开了那根金柱。
细看那根金柱,长不过丈二,手腕粗细,通体赤金之色,金柱两头各箍着一段金黄色的铭文。
不出意外,这便是那——定海神针!
此时的定海神针,凌空乱舞,宛如精灵。
陡然挽个金花,定海神针,化光而去……
看那方向,正是北方!
仁天尊才要追赶,却被万妖皇所阻。
“且慢!敢问天尊:方才可有感应到什么?”
“妖皇指的是:方才那丝灵性?”
“果然不是错觉!”
“那丝灵性,不是定海神针所有吗?”
“……,不知道!”
万妖皇,一脸狐疑之色,不过很快,看着下方渐渐平复的海水,万妖皇的神色稍稍舒缓。
“定海神针跑了,这一点毋容置疑!但是万幸的是:归墟虽然被打开了,却没有彻底打开。照目前这个流速来看,短时间内,南海是保住了!只不知,能保多久……”
“那定海神针……”
“天材地宝,有德者居之!”
高深莫测的这么说着,万妖皇又看了一眼徐徐然消失不见的海水,这才回转身姿,打算赶回南炎妖境。
仁天尊虽有疑惑,也只能作罢。
既然万妖皇都不急,他急个什么劲?
却说那定海神针,自南海归墟一路北飞,直达南越。
于火云岭一番旋转,定海神针转道万宗城,又是一番旋转,定海神针似乎急了,翻飞一番,陡然西去。
金光一瞬万里,直扑西蜀州十刹海!
十刹海小庙前,小和尚,早已静候于此。
金光及地,正对着小和尚,微微三颤,形似叩拜。
“阿弥陀佛!难得你有此大智慧、大毅力、大福报,小僧这便助你重入轮回,再续前缘!”
金光闻言,通体一颤。
小和尚大袖一挥,连同那道金光,消失不见。
菩提树下,金光乍现。
朝着那株苍劲挺拔的菩提树行一佛礼,小和尚下手毫不留情,大刀阔斧,从菩提树上劈下一整块树干。
挥指如刀,那块树干被小和尚雕琢成形,宛如人体。
深吸口气,小和尚又取出一卷贝叶经,包裹在菩提树干外侧,而后大喝一声,便有万道佛光凝聚。
佛光凝聚处,一枚舍利子熠熠生辉。
不悲不喜地看了那枚舍利子一眼,小和尚一指点出,将那枚舍利子生生压入了菩提树干的眉心处。
那一瞬间,佛光遍体。
“痴儿!痴儿!还不速速归位?”
金光闻言,再不停留,合身一扑,融入那菩提木内。
陡然间,宛如死物的菩提木,通体一颤,渐生变化。
良久,菩提人偶眉心两侧,裂开两道口子,豁然睁开,两个眼珠子一阵乱颤,最终,归于安定。
神光一定,菩提人偶轰然自爆。
片片木屑翻飞间,金光万丈,最终归于一体。
菩提树下,多出一人来。
就见那人身高七尺,体态匀称,肤色泛黄,貌不惊人,唯有一双眼珠子,隐隐然的,有金光流转。
活动了一番手脚,那人朝着小和尚大礼拜谢。
“你也不用谢我!此番涅槃,乃是你的造化!”扶起那人,小和尚好声言道:“不过有一事你需谨记:你之肉身,乃是小僧以菩提木雕琢,不惧外道、不怕万法,唯有一点,便是你化形而来的金光,是你肉身的致命克星!”
“是!弟子铭记于心!”
“你方涅槃,不宜轻动,且在小僧这里静养几日吧!”言辞间,小和尚抬起头来看着天空,自言自语:“风波已起,人心难平!这方天地,太平得太久了……”
那人闻言,不动声色。
唯有眼底金光,战天斗地,精芒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