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潘厚仁蹲大牢里玩扑克牌的功夫,朝堂之中却是闹的快要翻了天!
也不知朱棣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竟然将平西侯的奏折在早朝的时候直接丢给大家传阅,就连太子朱高炽也拿到手里看了一看。
如今才三十七岁,照理正该是年富力强阶段的朱高炽,看上去却有些未老先衰的感觉,他的身体几乎比朝堂上所有人都要胖,而他的脸色也是一种不正常的惨白。因为腿疾的原因,朱高炽在朝堂上有个座位,就在朱棣龙椅的下首位置。
“诸位爱卿有啥想法,都说说。”朱棣等大家传阅了差不多有大半个时辰,奏折已经走了一个圈儿从新回到太监手中,这才开口问话。所谓想法,不外就是对朱高煦的处理,照说今天这种场面朱高煦也应该到场,然而这厮竟然带着队伍打猎去了,听说还走的比较远,想通知都通知不到。
也活该朱高煦倒霉,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不在,原本一些想帮他说话的大臣,这个时候只好闷声发大财了,也不能怪人家啊,主人不在,拍谁的马屁呢?再说了,没瞅见皇上在龙椅上笑么,还笑的那么。阴森森的。大家都是朝堂上混的老人了,朱棣只要露出这样的笑容,保准没好事。
看眼下的局势,倒霉的人是谁大家心中已经确定了,冷场片刻之后就有大臣提议,像朱高煦这样的人,不若直接废为庶人,以谢天下。
“不可,此事万万不可!父皇,请三思,三思啊!”朱高炽不等朱棣表态,就一瘸一拐的起身,火急火燎的朝着朱高炽拜下来,等他抬头起来环顾四周时,前面的大臣看到太子殿下的两眼都已经红了。
“高炽你给我起来!”
朱棣脸色有些不悦,道:“这些年来,你已经为他求了多少次情了!这个不争气的家伙,真是气死朕了!”朱棣摆手让身边太监将朱高炽搀扶起来,等朱高炽回到座位之后,朱棣才站起身来,道:“退朝,关于如何处置汉王一事,明日再议!”
早朝就在这种气氛当中不尴不尬的结束了,然而,朱棣退朝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却几乎已经是给汉王的事情定性了——处理。唯一的区别就只剩下轻,或者重了。
“大家随我一起去求父皇,不要责罚臣弟,可好?”趁着诸位大臣还没有散朝之际,朱高炽苦苦哀求着。
要说平常时候朱高炽的人缘也挺好,可眼下谁还敢答应他,去触朱棣的霉头呢?故而大家只是嗯嗯呀呀的找借口离开,要么就是反过来劝太子,不要去管这件事情了。
朱高炽还不死心,找大臣不行,他又去找皇帝身边的几个大太监,可惜作为朱棣的身边人,哪会不清楚朱棣的真正心思呢?到最后,整个大殿里竟然只剩下一个两眼通红,神情无依的朱高炽。
就在当日下午,黄俨抽了个空,找到张晓谶,一起到大牢里看望潘厚仁。
他们到时,潘厚仁正跟张百户和那姓姜的校尉玩的开心,只不过三人没有赌钱,倒是赌起白条来。
白条可不是欠条,而是输家在脸上贴白条,可怜两个五大三粗的锦衣卫番子,此时脸上贴得五官都已经看不见了,还得陪着笑,强装乐呵的继续玩。
“厚仁啊,你倒是挺开心的,来,我给你介绍介绍。”黄俨开口说话之际,张百户和那姜校尉转头看人,却是吓得连忙一把扯下脸上的白条,站起来大吼:“属下见过大人!”
“哼!免礼吧!没用的东西!”张晓谶瞥了眼两个番子,不知道二人刚刚是不是撕扯的太用力,贴过白条的地方脸皮都红了,像是少了一层皮似地。倒是潘厚仁,明知来的一定是个高官,却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先用清水将脸上的白条润湿了,才一张张的揭下来。
“大哥,这位大人,请进来坐。”
揭下白条后,潘厚仁又不慌不忙地打开铁栏杆门,邀请黄俨和张晓谶进入牢房,那神情,好像是在家中待客一般,倒是将黄俨弄得哭笑不得,道:“三弟啊,你这坐牢好像是坐出滋味来了,要不要回头哥哥再给你弄点好茶来,你在这里品茗、观风花雪月啊?”
“依我看这是厚仁心胸宽广,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啊。”张晓谶笑了笑,转头对张百户道:“没听见黄公公的话?茶叶太差了,快去弄点好茶来!”
“得令,属下这就去弄!”张百户被张晓谶呵斥,却表现的很开心,带着那个姜校尉,“嘚嘚嘚”小跑着出去了。
“这位大人是。”潘厚仁其实已经暗暗观察张晓谶半天了,看张晓谶的装扮,应该是锦衣卫当中有数的高官,而且不低于纪纲,然而在潘厚仁记忆当中,却是没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此乃掌锦衣卫指挥使,张晓谶,张大人。”黄俨开口这么一说,倒是让潘厚仁吓了一跳!
“掌锦衣卫指挥使”这个头衔,潘厚仁在后世并不是没有听说过,严格说起来在正史里面并没有承认过在锦衣卫当中存在这样一个职位,可是研究野史就会知道,实际上在大明一朝里,这个职务是经常出现的。
如今看来,这个张晓谶在朝中,或者说在皇帝朱棣的心中,地位怕是要比纪纲高那么一些呢。
“犯官见过张大人,刚才真是失礼,失礼了。”潘厚仁一拱手,道。
“罢了罢了,你有啥好失礼的,说不定你刚才心中还在骂老夫呢,没关系,我不介意。”张晓谶脸上带着笑容,右手不轻不重地拍在大腿上,“啪啪”作响。
看张晓谶这个态度,潘厚仁心中顿时明白,此人定是个平易近人的家伙,难怪才五十岁就能混到这么高个位置,比指挥使还要高一点,那岂不就是从二品了?
“张大人真是好气量,不过犯官真是没有在心中骂你呢,你看我这个小孩子也没啥心机。”潘厚仁笑道。
“没心机?老黄啊老黄,你看看这个小兄弟,还真是,跟你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啊!”张晓谶跟大家开玩笑,黄俨却也没当成一会事,对着潘厚仁道:“行了行了,大家都是自己人,坐下来,好好说话。”
“好的,大哥说的是,张大人说的也没错,小弟我洗耳恭听了!”
既然黄俨都这样说了,潘厚仁也不客气,跟两人一起围在方桌边上坐了下来,给两位斟茶。
“今日早朝,皇上很生气啊,唉,也不知道皇上的决定如何,老黄啊,你跟皇上这么近,倒是说说,到底怎么个打算?”
张晓谶果然是没有将潘厚仁当成外人,要说揣摩圣意大家都会,可是要当着面说出来,就有些蔑视皇权的味道,必要的时候,也是可以上纲上线的。
“皇上的心意,我哪里揣测的到呢!厚仁啊,你天资聪颖,不如也帮我们两个老东西分析分析?”
黄俨微微一笑,将话题丢给潘厚仁,同时还给潘厚仁丢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到黄俨的眼神,潘厚仁心中顿时明白,是要他在张晓谶的面前表现表现,指不定是有自己的好处。
“这个嘛。”
既然明白了黄俨的心意,潘厚仁清了清嗓子,就准备开始他的长篇大论了。
要说朱棣的心意,潘厚仁未必就敢说自己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历史上朱高煦的结局,他倒是记得清清楚楚。照理说,这次朱高煦被朱棣责罚,本来应该被废为庶人,可是因为朱高炽的求情,最终朱棣还是留了几分情面,只是将朱高煦的封地改成了更加狭小,更加贫瘠,更加没有前途的“乐安州”。
而乐安州这个地名,在靖难之前其实是没有的,是朱棣登上皇位之后,为了避嫌,才改名叫乐安州的。这个地方,在秦朝以来一直叫“厌次县”,直到当朝洪武元年,朝廷才将这个“厌次县”并入“棣州”。等到朱棣靖难登基,为避朱棣之名讳,朝廷在永乐元年就将“棣州”改称为“乐安州”。
“厌次”这个名字,却是有些来头的。在朱高煦就藩此地前1600多年的大秦朝时期,秦始皇之所以在这里设置“厌次县”,据说是因当年发现这一带有天子气,所以东巡驻扎以压之。这个“厌”同“压”字,“次”为驻扎之意。而这个县在历史上长期隶属于棣州,明初又直接为棣州治所,“棣”字恰恰与永乐皇帝朱棣重名。尽管当朝因避朱棣的名讳而改名乐安,这个名字也恰好可以加一层原本有父亲影子的寓意。朱棣把心有不甘的汉王朱高煦徙封于此,是寓有综合谶纬用意的:一是这里的“天子气”已经被消耗,以潜含的风水压住他,二是以潜含的父亲名讳镇住他,三是提醒其恪守本分,“乐安”于此。更重要的是第四,朱棣既然已经决计迁都北京,乐安距北京比较近,且地处平原,无险可依,容易控制,朱高煦一旦不轨,朝廷可迅速派兵到这里进行镇压。
可潘厚仁想明白过来,却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话说得这般明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