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族人有没有过七夕的习惯潘厚仁不清楚,不过汉族人对于七夕还是比较看重,至少在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心中,七夕是一个很神圣的日子,如果能够在这一日成亲,那么就会得到牛郎织女的祝福。
当时潘厚仁也笑话夏布朝,说堂堂一个武将,怎么也信这些玄乎的东西!退一步说,即便牛郎织女是真的罢,他们连自己的问题都解决不了,还能祝福别人?
不过人家信,潘厚仁总不能敲开大家的脑袋瓜子,非把那根筋拧过来吧?掐着指头算算,那夏布朝跟李药师婉的婚期也已经近了,站在夏尚书家的大门口,潘厚仁心中着实有些犹豫——要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而去打扰人家的心情呢?
“咦,这不是潘爵爷么?怎么站在门外面啊,快快请进,我家老爷正好在。”还是夏元吉府上的管家在院子里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潘厚仁,连声招呼,才让潘厚仁下定决心,跨进了夏家的大门。
夏布朝人不在,最近他忙一点潘厚仁完全能够体谅,再说了,他也不是来找夏布朝的。
“潘爵爷,好些日子不见了,最近可好啊?”夏元吉还是老样子,换上便服之后完全没有半点官架子,走出去怕是没人会知道这位老者竟然是一位尚书大人。
“尚书大人见笑了,小子最近过的,唉,一言难尽啊!”
“坐下说,坐下说。”
潘厚仁愁眉苦脸的模样,并没有让夏元吉露出半点吃惊的神情,很显然,这位尚书大人怕是已经知道点什么了。
当热茶送来,两人寒暄之后,潘厚仁一开口,当真夏元吉就只是点头,“这个事情嘛,老夫也听说了,原本以为只是一件小事,殊不料竟然转去了刑部,厚仁啊,你可知道是谁在其中发力?”
“哼!不是杨士奇还能是谁呢?我可是狠狠的削了他儿子的面子啊!”潘厚仁想当然的回答道。
“厚仁想的差了!”
那夏元吉缓缓摇头,道:“如果真是士奇他不分青红皂白就为自己儿子说话,那老夫也不会跟他客气,哪怕就是在朝堂之上,当着皇上的面,老夫也要叫他颜面扫地!”
夏元吉是有说这话的底气,别看杨士奇是内阁大臣,但若是说实权,在朱棣和朱高炽把持了整个朝政的情况之下,内阁大臣的作用实在是有限,还不如六部尚书这种实权岗位。
而夏元吉的话等于也是在提醒潘厚仁,朝堂上支持将案子转到刑部的,必然是另有其人。
而这个人的地位,甚至是连夏元吉都不敢轻言挑战。
“难道真的是.”
潘厚仁虽然没有说出口,可当他望向那夏元吉之后,两人眼神一对,千言万语也就尽在不言中了。
在朝堂之上能够让夏元吉忌惮的人不多,而刘观绝对是其中之一。如今的刘观自从被太子训斥,后又被朱棣保下来之后,官威是日重,寻常的官员甚至走道时遇上刘观,都要绕行!
由此可见,刘观这个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威风!
也就是这种上管天下管地的御史,才能让夏元吉都尽量不招惹!虽说将案子转到刑部竟然是刘观促成让潘厚仁有些意外,可是想到前些日子朱瞻基的警告,如今刘观弄这么一出戏来,也就没啥好奇怪的了。
“夏尚书,那您看这事情.我那小店子,还有三天就要开张了,请柬,您老人家也收了吧?”
潘厚仁小心翼翼的说道。
“收了收了!嘿,也就是厚仁你呀,谦虚,说你那是小店子,依的老夫看,等到你那个‘小店’开张,整个京师都找不到更大更豪华的勾栏院子了!”说起国色天香,就连平常时候不去这些地方的尚书大人都是连连点头。
不过出头的椽子先烂,树大招风。随着国色天香这个京师第一品牌的美名不胫而走,估摸着京师里也有不少人开始打国色天香的主意了。
虽说现在还不知道太子殿下心中实际的想法,但是潘厚仁知道,那杨稷绝对是有这种念头,毕竟是诺大的一个勾栏院子,而且设计新颖,造型别致。至今那套能够让人在房间里就沐浴更衣的超前设计还没有曝光在人前,等到这个超前设计出现在人前,怕是会引来更多人的觊觎。
“老夫明白你的心意,刑部尚书那边,我会帮你过问过问,不过吴尚书这人嘛,喜欢讲究个亲疏远近,老夫跟他还有些远.”
就连夏元吉都这样说了,证明他也不是很有把握,这让潘厚仁心中感觉有些悬,继而问道,“那尚书大人您看,找谁去跟吴尚书说道说道,事情才能有转机呢?”
“当然是太子或者是皇上开口.”
不等夏元吉说完,潘厚仁就连忙摇头,这种事情就找皇上或者是朱瞻基,未免也显得太没有能力了。
“老夫也知道,这是废话,不过厚仁啊,你难道忘记了,吴尚书他跟南边的那家人,关系很好啊!”
等到潘厚仁从夏元吉家中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差不多要全黑了。他原本没想过要留在夏元吉家吃饭,只不过盛情难却,可是最后却没等到夏布朝回来,看来最近这位准新郎官还真是忙的前脚打后脚,晚饭都没时间回来吃。
刚刚在饭桌上,夏元吉多数话题还是围绕着夏布朝的婚事。毕竟将来跟李观音山成了亲家,夏元吉多少还是要关注关注人家。虽说潘厚仁已经不在昆明,但正如后世里的那句俗话:哥人不在江湖,可江湖还有哥的传说。
夏元吉相信,只要潘厚仁成功的在京师立足,那么在昆明甚至整个云南的影响力非但不会降低,反而会逐步提高,他还指望着潘厚仁能够在律法许可的范围内,适当的帮助帮助李观音山。
大明朝可是没有到点退休制度的,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意外的情况,公务员是可以在自己的岗位上一直工作到死。故而李观音山虽说年纪不小,但前途还是有的。
对于夏元吉提出来的要求,潘厚仁当然点头应承,而后夏元吉也跟潘厚仁讲述了一些关于刑部尚书吴中的掌故,其中就包括了他让潘厚仁去找的那个关系。
其实这个关系潘厚仁早就已经知道,但若不是经夏元吉这么一提醒,潘厚仁还真是没有想起来。
能跟潘厚仁和吴中同时扯上关系的,除了云南王沐家,还能有谁呢?
沐晟驻防昆明,远水解不了近渴,可是沐晟的弟弟沐昂,还有沐晟的儿子沐斌,如今都在京师里呢,那沐昂就是中军都督府右都督,乃是朝廷正一品的大员,朱勇恰好就在沐昂的手下办事,说起来也不是外人。
潘厚仁到的京师之后,也曾经登门拜访过沐昂,只不过沐昂身为右都督,每天的事情也不少,所以两人走动不算频繁,但人情仍在。
至于说沐斌跟潘厚仁更是情同兄弟,可惜最近沐斌不在京师,而是外出征讨去了。别看沐斌今年也就是二十出头,可已经是打老仗的了。朱棣出征的时候带着他,朱棣不出征沐昂出征的时候也带着他,如果不是沐家向来喜欢低调,光是凭借战场上拼出来的战功,沐斌都有资格当将军了。
可惜啊,这些战功愣是被沐昂生生的压住了,就连朱棣说话都不管用,以至于沐斌至今还只是个偏将。
沐家人这样做虽说委屈了自家孩子,但对于整个沐家来说,却是很有必要的。毕竟已经有了个“云南王”名头,若是再在权力中枢占据高位,怕就怕“高处不胜寒”啊。
而沐家跟刑部尚书吴中的交情,说起来就话长了,不外乎就是在吴中危机关头,沐家多次伸出援助之手,以至于吴中对沐家是感恩戴德,而沐家也从不因此交情而低看吴中,再加上沐昂长期在京师活动,双方的感情就此建立起来,越来越深。
以前潘厚仁只是隐隐约约知道吴中跟沐家有交情,但是经过夏元吉这么细细一说之后,潘厚仁就感觉此事有戏了。如果说刘观会让吴中感觉到压力的话,那么有沐昂在背后支持,再加上双方的那份情谊,或者事情可以有个转机出现。
潘厚仁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让国色天香能够在三天之后开业。
若是从现在算起,也就只有仅仅两天的时间了。
“现在总不能去打扰三叔的,”潘厚仁抬头看了看天色,他在夏元吉那里小酌了两杯,浑身正冒着汗。顺手抹了一把额头,否决了此时去沐昂府上的念头之后,潘厚仁又开始考虑,这件事情要不要让黄俨也知晓。
虽说现在还不能摸清朱棣的态度,但潘厚仁想来,找黄俨摸摸底也不错,万一皇上是有啥想法,就等着自己撞上去呢?
其实国色天香工地上摔死人这件事情完全是因为有人在借题发挥,或者准确的说就是故意栽赃陷害,如果不是那杨稷和刘观在明处,甚至是太子在暗中撩拨,这件事情早就像是落到河里的冰蛋子——融了。
而现在潘厚仁最大的感悟就是——没有发言权,信息量不对等!
以前他始终认为,商人就是老老实实的做生意,能够弄个红顶子戴上固然是好,但千万不要涉足朝堂,以免把自己给陷进去。
可是遇上眼前这事,潘厚仁才感觉,哪怕不能亲身上朝,他也实在是需要一个能够在朝堂上发言的代言人,否则多被动啊!想来那刘观在朝堂之上嘴脸必然可憎,然而因为其职务,即便是跟潘厚仁关系好的官员们,都不愿意揭穿其逻辑上的漏洞,甚至任由其将一件民事官司,弄成了刑事官司,这不是颠倒是非是啥?不是混肴黑白是啥?
“刘观啊刘观,怎么纪纲还不够当你的榜样么?指鹿为马的纪纲走了,难不成还要来个刘刚?我就不行了,连纪纲都倒下了,你还能在本少爷面前横行?”
心中不忿,加上酒意上涌,潘厚仁也顾不得时辰不合适,径直向黄俨在宫外的府邸而去。
黄俨平常没啥事的时候当然不会住在宫外,不过却能通过他留在府邸里的人,将消息传进宫中去,在没有先进通讯手段的时代,人力就是最方便的通讯形式。
作为潘厚仁的大哥,黄俨还真是没让潘厚仁失望,就在第二天早上,估摸着刚刚过了早朝,也不知道黄俨是怎样从朱棣那里脱身,竟然就出现在了潘府的大门口。
听说自家大哥来了,潘厚仁一骨碌从漪梦的被窝里钻了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