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潘厚仁陷入沉思当中。他的沉默,在两个姑娘看来却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姐儿们有姐儿们的想法,在她们看来,眼前这位小公子怕也是翠花的裙下之臣,听说自己最好的朋友此时在翠花的房间里,莫不是有些吃味儿了。
若是让潘厚仁知道两个女人此时心中的想法,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至少在他跟那位翠花姑娘见面之前,军大衣和酸菜绝对是潘厚仁心中的禁忌!
“银票都兑换完了?”
潘厚仁并没有在花夜待太长的时间,严格说起来他的几百两银子花的很冤枉,甚至连男人和女人之间该做的那些事情都还没做,就走了。在获知那朱徵焲确确实实是在花夜里找那个叫翠花的女人鬼混之后,潘厚仁自觉没啥必要,就离开花夜,赶紧回来了。
一进院子就看见李观音山愁眉苦脸的模样,潘厚仁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是差不多了,还有两万多…”
李观音山的这个回答,潘厚仁不知道自己该表现什么态度,是同情还是惊讶,还是幸灾乐祸?两万多银子,在李观音山这里好像变成了负担似的。不过说起来也确实是负担,谁知道巴蜀票号啥时候倒闭呢?只要票号一倒闭,这银票就成了真正的废纸。
这个时候潘厚仁反而不心疼自己刚刚花掉的那几百两银子了,跟李观音山手中两万多的银票相比,他那一点点又算是啥呢?
“厚仁少爷啊,这剩下的银票实在是不好兑换了,那么多的银子,寨子里的人都搬累了,如果用来购买宅院保值你看行不?”
李观音山这个人还是挺有投资眼光的,至少知道变通,银票不好兑换就换成不动产,等着不动产增值的同时,又解决了隐患。说起来这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潘厚仁却知道,京师目前的房价实在是不适合投资,价格高昂没有太大的增值空间不说,更重要的是一旦朱棣宣布迁都,这里的房产价格就会暴跌!
这是毫无疑问的,但凡是有点地位有点实力的人都愿意跟着皇上走,至少皇上所在的城市才是最安全的城市不是么?哪怕是打战,也是最后一个被占领的吧?
想到这点潘厚仁摇了摇头,对李观音山道:“我也不瞒你,这皇上是铁了心要迁都的,京师这里以后就不是皇城了,你说,房子的价格还会涨么?可别到时候亏进去了,你才冤枉呢!”
“那…”对于潘厚仁赚钱的能力,李观音山是毫不怀疑的。所以潘厚仁一说他就信了,脸色变得跟苦瓜一样,“那我该怎么办?京师里几个大的票号我都已经去过了,如果继续兑换,怕是要引起人家的怀疑了!哦,是了,今天我去了巴蜀票号!”
“京师的巴蜀票号?”
听到李观音山的话,潘厚仁一下子来了精神,连忙问道。
“是。昨日才去过,好像没啥变化,只不过没有那么多现银,我才兑换了不到一万两银子,他们就说库房已经空了,让我改日再去。嘿,我现在还真是不想去了,那里面的活计…怎么我以前就没注意到呢?”
“怎么说?”
潘厚仁坐了下来,秀娘也出来了,正好给他送上一杯热茶来,不知道是不是嗅到潘厚仁身上浓浓的脂粉味,原本脸上还有微笑的秀娘,神色猛然间就沉了下去,就连放个杯子,都震的方桌一阵摇晃,倒是将李观音山吓的不轻。
李观音山抬头瞅了秀娘一眼,眼神有些瑟缩,潘厚仁知道究竟,连忙道:“不关你事,继续说!”
李观音山这才点点头,道:“昨日去那巴蜀票号,我才发现,感情里面的那些活计,身上都是带着功夫的,而且有件事情很奇怪…”顿了顿,李观音山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思路,“我在外面,隐隐约约听到票号里面有叽里咕噜的声音,我可以拿性命担保,那绝对不是我们中原人说话!”
“哦?”
听到这里,潘厚仁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惊讶,不是中原人说话那是什么东西在说话?一瞬间,潘厚仁联想到四疯和秀娘被锦衣卫阻拦时曾经出现的过倭人,不由自主地道:“倭寇?”
“倭寇?”
李观音山听到这两个字也是满脸的惊讶,半晌之后他才摇摇头,苦笑道:“东家啊,老朽我过去行走江湖的时候还从没见过倭寇,没打过交道,却是不知道倭寇究竟是啥模样的,也不知道他们说啥话!嘶,还有个事情,说起来也很奇怪!”
“说来听听!”
潘厚仁此时才感觉自己有些大意了。来京师也好多天了,竟然从来没有想过去巴蜀票号在京师里的分号看看,踩踩盘子趟趟底,究竟这个巴蜀票号是怎么一回事,如今倒好,反而是人家李观音山在找线索了。
不过这也正常,潘厚仁事情太多,而且还有那么两三天的时间是身不由己。
“这个巴蜀票号在京师竟然有五处分号那么多!而且我看了看,跟其他票号相比,巴蜀票号的分号都特别大,好像买宅院不要本钱似的,其中三个分号距离很近,却都占了几进的大宅子,啧啧,总给人一种很有本钱的感觉啊!难怪巴蜀票号的银票在京师这么好使,有面子呢!”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李观音山虽然看到了巴蜀票号在京师的奢侈布局,却总是往“面子”的方向想,倒是潘厚仁,越听越不是个味儿。
到最后,潘厚仁摆手打断了李观音山的喋喋不休。他让李观音山该干啥就干啥去,自己却到后面去找秀娘。
刚刚给潘厚仁送茶时嗅到那浓浓的脂粉味后,心中不满的秀娘就不愿意再留在前厅,而是径直回了后院自己的房间。这会儿潘厚仁来找她,她正在房间里生气呢!
“秀娘,说个正事!”
潘厚仁站在房间门口,门虽然没关,但潘厚仁也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墙门之后就那么站着。
“正事?你去鬼混那就是正事了?”秀娘没好气地瞪了潘厚仁一眼。让她完全不理睬潘厚仁,她又做不到。
“嘿!这个我真不是想进去鬼混!是,我是去了一间院子,还是京师里排名第二的院子,秀娘,你听我说嘛!”虽然秀娘没有开口同意,但既然两人已经搭上话,潘厚仁就自觉的走进了屋子,他也没胆子去床边挨着秀娘坐,只是在房间中央的圆桌边上桌下来。
“我是走在路上,看见了一个咱们的老熟人进了那花夜,我才跟着进去的!”
秀娘一听潘厚仁说这话的语气,脸上愠怒的神色随之缓解,认真道:“老熟人?谁啊?”
“哼!岷王府的世子,朱徵焲!”
“他?”
秀娘的眉头皱起来了。说起朱徵焲,房间里两个人的心情真是很复杂。事实上很多事情都是这个朱徵焲引发出来的,如果不是他和他所代表的岷王府想要在昆明插上一脚,如今的形势怕又截然不同,是福是祸倒也难以说的清。
但不管怎样,朱徵焲是敌人这一点在潘厚仁和秀娘之间是达成了共识的。
“他啥时候来的京师?岷王不是已经就藩了么,他身为世子…”秀娘的话说到这里就停下来。
藩王不可以随意离开封地那是规矩,可是世子到不受这个限制,甚至于有时候皇帝为了保证藩王的忠诚或者藩王为了表现自己的忠诚,还会主动将世子送到京师,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生活。
事实上这种时候世子就不是世子,而是质子了。
中国历史上当过质子的皇帝也不少,就连统一六国的秦始皇,其父亲不就曾经是个质子么?
“难不成是皇帝让他进京师的?”
秀娘开口问道。
潘厚仁摇摇头,至少他是从没有听说过朱棣有这样的要求,而且以朱棣的强势和目前各个藩王的谦弱,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那他.难不成是为了?”
如果说不是朱棣的要求,那么朱徵焲在这个时间出现在京师,其中包含的韵味就有些耐人寻味了。秀娘两眼直勾勾的跟潘厚仁的眼神撞做一团,片刻功夫之后,两人达成了一种共识——朱徵焲一定也是为了潘厚仁才来京师的!
仅仅是一个朱徵焲并不会让潘厚仁觉得担忧,毕竟大家在昆明交过手,岷王府最终是大败亏输,赔了夫人又折兵。别看这里是京师,没有像沐晟那样的强力支持,实际上潘厚仁可以保证,如果朱徵焲匆忙向自己出手,最终倒霉的一定会是岷王府——要知道潘厚仁此时在朱棣眼中可是大金主,而且是能够帮皇家赚大钱的金主,区区一个岷王,在朱棣眼中绝对没有白花花的银子重要。
“我现在担心的是,他有没有再次跟汉王联手!真麻烦,看来我要去找大哥商量商量!”
潘厚仁所说的也是秀娘心中最大的担忧。
朱高煦加上岷王府,可就不是壹加壹等于二这么简单了,汉王的影响力哪怕在他被遣去了封地之后,仍旧是巨大的,也是现在的潘厚仁不能正面对抗的。
朱徵焲的事情暂时也讨论不出个结果来,潘厚仁不得不先将其放一放,回头去找黄俨商量,看看怎么办。倒是刚刚李观音山说的,关于巴蜀票号的事情,让潘厚仁觉得需要重视。
“秀娘,你觉得这巴蜀票号的葫芦究竟卖的是啥药?诺大一个票号,五家分号在京师,却是连一万两的现银都拿不出来,这岂不是有些可笑?”将李观音山刚刚说的事情归拢总结说给秀娘听了之后,潘厚仁提出了这个尖锐的问题。
按照常理说,一家分号至少要常备一万两的白银,这才能够运转的开。而巴蜀票号在京师的分号明显是超出了这个常理,如果硬要解释的话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就是巴蜀票号在李观音山去之前刚刚经过了一场惨烈的挤兑,以至于连一万两的现银都拿不出来。
第二种可能就是巴蜀票号在京师虽然有五家分号,但这五家分号根本就不具备真正分号的财力,也就是说,五家分号其实仅仅是打着票号的幌子,行的却不是票号的事。
如果说是第一种可能的话,那么在坊间应该会有消息流传,就算潘厚仁不知道,手持大量巴蜀票号银票的李观音山也不会不关注,李观音山没说,那就肯定没这回事。
可如果是第二种的话,那么这巴蜀票号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师,占了昂贵的房产打着分号的幌子,究竟是在做啥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