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御笔,何其珍贵,臣不敢奢求。若是主公愿意,就给臣写那句非澹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吧!”张希孟低声道。
“澹泊,宁静!”老朱笑道:“先生,这两句可是诸葛武侯所说,说实话,咱以为低了,不如写,写……”
老朱想了想,竟然笑道:“有了,就叫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张希孟,如何?”
张希孟脸都黑了,要是把这话挂在家里头,那还不羞死了,会被天下笑话的。
“主公,臣如今位极人臣,辅左圣主,有了今日基业。抚今追昔,唯有不忘初心,澹泊宁静,方得始终。诸葛武侯的这两句话,正适合臣时刻自勉。”张希孟正色道。
朱元章见张希孟态度坚决,便点了点头,“先生既然要,咱又怎么会不写呢!”
说着朱元章挥动大笔,龙飞凤舞,写下了这两句话,随后朱元章看了眼张希孟,“怎么样,咱的书法如何?”
“主公有吞吐日月之气,囊括九天之心。字如其人,人如其字。大气磅礴,天下一人!”张希孟赞道。
平心而论,张希孟的话有些夸张,但是这些年老朱不断读书写字,文化水平进步还是相当惊人的,这一手书法,放在名家堆里,那是中上水平。
考虑到老朱开始读书写字,已经错过了最佳时间,全靠着勤能补拙,奋起直追,还真是天赋异禀。
毕竟朱元章每天要处理那么多政务,又是用兵打仗,又是钱粮吏治,把时间都占得满满的,还抽空能钻研书法,确实不一般。
张希孟欣然接受,就准备带回去。
哪里知道,朱元章竟然拦住了他,“先生别忙,这是你大婚之日,咱要送给你的礼物,尚需要小心装表,随便拿回去算什么!你就等着咱给你弄好就是了。”
张希孟偷眼看了看老朱,总觉得朱元章有阴谋,到了结婚那天,他多半会整个大活儿!让自己开个大眼。
但是张希孟也没有啥办法,只能应承下来。
朱元章随即又道:“先生,咱还没问过你,这婚事你要怎么办?按理说你尚有族中长辈,江提举也有父母亲人。婚姻大事,自然要双方亲人都在。可眼下又是在开封,是要把人接过来?又或者返回应天,举行婚礼?”
张希孟道:“主公,用不着那么麻烦。我跟江提举商议了,她已经给家里写信,只待二老同意祝福即可。并不需要二老亲至。臣这边也不愿意费事,就在开封成亲,我派人过去,把江提举接过来,然后夫妻拜堂成亲,宴请宾客就是了。”
朱元章微微沉吟,却是简单,但也不失为一种办法。毕竟不管是张希孟,还是江楠,都有要务在身,他们又想利用婚事,出售国债,为中原治理打开局面。
如果非要遵循老礼,把亲人都请过来,那么一闹腾,反而乱了节奏。
“那好吧,就按照先生的意思办。”老朱又道:“咱还查了黄历,十日之后,就是黄道吉日,先生可愿意?”
“十天?”
张希孟略微沉吟,这么快就要成亲?
也行吧!
拖久了也没什么意思,“那就有劳主公了。”
朱元章哈哈大笑,“先生放心,咱一定给先生办一个简明,隆重,喜庆,热闹的婚事!先生就等着当你的新郎官吧!”
张希孟能从老朱的笑声中听出不一般的味道,这婚事绝对会让他终身难忘的。
但到底会有什么不一般的地方,张希孟也猜不出来。
他想打听一下,别说其他人了,就连朱英都守口如瓶,宁可被张希孟打屁股,也绝不吐露一个字。
张希孟也没有办法,他偷偷打听江楠,想要问问,她有什么消息没有。
江楠整天沉浸在账目之中,各种数据汇总过来,她需要过目审核的东西太多了,忙得不亦乐乎。
就给张希孟回了一句话,附带上一堆账本。
只收到应天送来的凤冠霞帔一套,想来不会多麻烦,张相有空,可多关心国事。
张希孟看完扫了眼之后,顿时无奈苦笑了。
我这是娶了个工作狂啊!
还能怎么办?
帮她分担呗!
自己的媳妇自己疼。
张希孟的工作能力当然不是吹的,他把自己关在书房,整理各地的户籍图册,丁口钱粮……审核批准水库沟渠建设,忙得不亦乐乎。
十天光景,还真就很轻松过去了。
张希孟躲在小楼成一统,外面已经是天翻地覆,风云变色。
为了一个轿夫的名单,所有诸将,几乎剑拔弩张,就差打起来了。
要知道在渡江进金陵的时候,张希孟就建议老朱,废除轿子,不许以人为畜。朱元章自然是答应,这几年下来,大明官场,文人坐车,武人骑马,当真没有坐轿子。
民间的轿夫也都消失了,大家伙纷纷回乡种田。
能老老实实耕地,舒舒服服过日子,谁又甘心给别人当牛做马,让人家坐在自己的肩头?
因此整个大明治下,轿子作为一种交通工具,几乎消失了。
唯一还存在的,就是结婚时候的八抬大轿。
婚姻大事,对于任何人来说,都非比寻常。
八抬大轿,抬得是千金小姐,抬得是完璧之身,抬得是互相扶持的另一半……这种事情,那是绝对不能一禁了之的。
本来张希孟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挑几个轿夫,帮着把夫人抬回来就是了。
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让常遇春听说了,他顿时嚷嚷着要去当轿夫。
当初他刚归附过来的时候,多亏了张相点拨教诲,这份大恩他无以为报,帮着张相抬回夫人,理所当然。
听他这么一说,徐达直接翻白眼了,你就别往脸上贴金了行不?
你归附多晚?
我的名字还是张相取的,改名之德,哪里轮得到你?
这俩人吵起来,费聚挠了挠头,对着他们道:“其实当初我是最早归附过来的,我比你们都有资格。”
胡大海低声咳嗽道:“别提什么资格?要说资格,你哪里比得上汤和汤国公?他不在,咱们都一样!俺老胡也要当这个轿夫。”
冯国用附和道:“谁说不是,你们抢什么?八抬大轿,要八个人,算上我就是了。”
丁普郎突然道:“张相替彭祖师写文章立庙,这份恩情,我不能不报。也算我一个。”
廖永忠也道:“就是,就是!张相还是水师大都督来的,我们抬夫人,也是理所当然啊!”
这一说,廖永安,俞通海,好几个水师将领站出来了。
花云,吴祯,吴良,这几个人也急了。
花云就嚷嚷道:“当初张相给我取了云字,期许我比肩三国名将赵子龙,这是多大的美意,不能少了我!”
郑遇春搓了搓手,嘿嘿道:“反正别的我不管,我们这些训导员都是张相安排的,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有我们一份。”
不用计算,八个名额肯定是超过了。
自徐达常遇春以下,差不多有好几十位将领,吵得不可开交。
在另一边,刘伯温和宋廉等人面面相觑,你们争吵这个,有没有考虑过我们啊?
张相写了那么多文章,门生遍及天下,我们这些人都算是张相门生。
如今张相娶亲,天大的喜事,凭什么都让你们武官得了便宜?
别看我们身体文弱,但是论起吵架,我们可不怕!
随着这帮文人加入,事情立刻就麻烦起来。
原本大家伙抢八个名额,还是有希望的。
结果文官一来,直接要分走四个。
一下子连常遇春都不保准了。
这还了得?
文武重臣,拉开了战场。
大明立国以来,最严重的一场文武争斗,随之而来。
文官这边能吵架,武官那边胳膊粗。
吵不过就掀桌子。
武将掀桌子了,宋廉和刘基等人吵不过,就只能消停一会儿,但很快武夫也分配不明白八个名额,他们很快就乱起来了。
然后宋廉等人的机会就来了,什么搬弄是非,什么扇风点火,什么拉帮结派……总而言之,十八般武艺全都上来了。
这个热闹劲儿那就不用说了。
眼瞧着房盖都要掀开了,朱英仗着胆子提出了个建议。
“我说你们就别吵了,我大哥是挺朴实的一个人。咱们干脆用马车算了,别用轿子。”他这一句话刚出口,立时被无数道目光穿透。
吓得朱英一哆嗦,坏了!惹祸了!
果不其然,文武两方的怒火全都喷向了朱英,小子,你什么意思,想砸我们的场子是不是?
大家伙唇枪舌剑,雷霆闪电,把朱英瞬间就淹没了。
朱英哪里能招架得住,赶快跑吧!
他逃了出来,正好遇上了朱元章,连忙大呼,“干爹救命!”
老朱救下了干儿子,忙问怎么回事?
朱英一说,老朱哈哈大笑,“吵什么吵,咱早就想好了办法!”
朱元章迈着大步,走进了偏殿,瞧了眼吵成一团的文武,忍不住摇头,“你们啊,谁说迎亲一定要八抬大轿的?”
刘伯温机灵,立刻道:“上位的意思是?”
“张相的身份,足够用得上六十四抬花轿,你们觉得呢?”
常遇春连忙躬身,“上位圣明!就算是一百二十八抬,也理所当然啊!”
老朱一句话,就给弄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花轿。
这还不打紧儿,老朱一挥手,有人抬进来一块金牌,上面有四个熠熠生辉的大字:辅国元师。
群臣看在眼里,稍微迟疑,立刻齐声道:“上位英明,张相实至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