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大的招生考试定在五月十九号,考试科目安排为上午语文,下午数学与物化,晚上政治,从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整整十二个小时,对人的精神和体力都是一场考验。
五月十八号,陈晚给许空山准备好了所有考试用具,并且再三检查,仿佛回到了他参加高考那天,只不过考生和送考人发生了对换。
陈勇飞和许空山报考的是同一所学校,考试地点自然一样,因此陈晚把陈勇飞那份一起准备了。
老教师给两人出了几套模拟试题,成绩嘛,正常情况下成功录取是没有问题,但毕竟是第一年招生,会不会有什么变数谁也不一定。
与陈晚高考不同,陈晚的知识点是学完了的,所以考前的两天他可以用来放松调整心态,而许空山与陈勇飞,一个野路子,一个半工半读,老教师甚至没来得及帮他们把知识点梳理第二遍,只能把极有可能考到的内容着重讲解。
晚上十点,陈晚强行让二人停止了临时抱佛脚的行为:“快去洗漱睡觉,明天要考一整天,必须保证足够的睡眠。”
陈勇飞扒着桌子:“小叔,你让我再看两眼,再看最后两眼!”
陈晚抽了他手里的书,表示没有商量的余地。
许空山老实起身,眼见盟友背叛了自己,陈勇飞放弃了挣扎,跟着上楼。
卧室里的书被陈晚全部收走了,连张纸都没留,从根本上断绝了他们继续复习的念想。
陈晚从衣柜里拿了一张薄毯,拎起枕头往外走。
“六儿你去哪?”许空山一头雾水地看着陈晚,另一个枕头孤零零的躺在床上。
“我去楼下睡沙发。”陈晚转身对上许空山的双眼,“我今天晚上肯定会睡不好,不能影响你。”
“胡说。”许空山拉住陈晚把他拖回来,“你睡沙发才是影响我,没有你我不习惯。”
“你说得也对。”陈晚一秒更改态度,开开心心地把枕头放回床头,“闹钟定好了吗?”
闹钟陈晚其实已经检查过,但他太紧张了,非得许空山再看一眼,保险起见,他又买了新的。理由是,旧的用了那么久了,万一明天出故障,到时间不响,他们睡过头,没赶上考试怎么办。
及至入睡,陈晚滚到了床边,连衣角都不曾挨着许空山一片,他闭着眼睛保持着同一姿势,刻意放平的呼吸,浑身上下透露着“你睡你的,莫挨我”的气息。
身后有热源贴近,许空山将人捞进怀里,抢在陈晚之前开口:“我睡了。”166小说
陈晚一僵,别别扭扭地软下身体,在心里默默数羊。他觉得自己会很难入睡,结果羊数到九十九,戛然而止。
闹钟响起时陈晚有瞬间迷茫,他手忙脚乱地关了一个,正疑惑着怎么还没停,许空山伸手按掉另一个,世界清净了。
对了,考试!
陈晚腾地爬起来,换了衣服去敲隔壁房门:“勇飞,起床了!”
陈勇飞是昨晚唯一一个没睡好的,他做了个噩梦,先是梦见自己迟到,着急忙慌地去考场,中途跋山涉水飞檐走壁,把能识海中的交通工具全坐了个遍,历尽千辛万苦到了考场,接着考场摇身一变,成了小学教室,陈勇阳抱着他的腿喊哥,他彻底迷乱了。
陈晚拯救了他的噩梦,陈勇飞应了一声,拖着疲惫的大脑起身,内心的紧张达到顶峰。
他要考夜大在厂里不是秘密,万一名落孙山……
“吃饭了。”热腾腾的汤面卧了两个鸡蛋,面上撒着翠绿的葱花,闻着香气动人,陈晚挑着面条吹凉:“中午我给你们送饭,别去外面吃。考试的时候别紧张,一个文凭而已,往最坏了想,就算没考上,你们也能照常上班。世上歧路万千,一直向前走,总会到达终点。”
他是非常用心的在做好后勤工作,吃过早饭,三人乘坐公交前往考场。
考试地点设于南大的一处教学楼,陈晚昨天来踩过点,轻车熟路地领着他们到了楼下,恰逢周日,有不少学生在附近好奇地打量。
“进去吧,加油。”陈晚定定地站在原地,目送二人进入考场,风吹动了他的衣襟吹乱了他的发梢,但他目光如炬笑容如常,他在这里,是同行,也是后盾。
陈晚在场外守到了开考铃响,于考试结束前返回,忽略他手上的饭盒,仿佛中途不曾离开。
许空山的语文与政治是陈晚无需担心的科目,重头戏在于下午的数理化。陈晚在南大旁边的招待所开了两间房,用于中午休息,哪怕南大与小洋房仅距离三公里。
在陈晚事无巨细的照顾下,考试顺利来到尾声。九点,教学楼人声嘈杂,许空山大跨步走出考场,将等在原地的陈晚用力抱紧。
“六儿,我考完了。”许空山松开陈晚,下一秒,陈勇飞从他胳膊下窜进来,挤开他。
“小叔,我也考完了!”陈勇飞笑得像地主家的傻大儿。
“恭喜。”陈晚扯下陈勇飞的手臂,“你们要估分吗,要估分的话我托人弄一份答案。”
“不估了。”陈勇飞摆摆手,他满脸解脱,估分与否改变不了他的分数,懒得费功夫。
许空山也不估分,他左腿拆了固定板,歇了一个月的他,该上工了。
陈晚打消了找齐仲康要答案的心思,不过仍特意上门拜访了一趟,作为南财大的教授,齐仲康的好友遍布南城的各个领域,请他帮忙关注一下招生的进度,不算特别强人所难的要求。
“你哥和你弟弟都参加了南夜大的招生?”齐仲康有些意外,“我竟一点未曾听闻,考得如何,有把握吗?”
大概关注成绩是老师的天性,齐仲康与陈晚聊了许久,末了点点头,留下一句包在我身上,随后便抽空去了南大。
齐仲康教的是经济,他辗转通过好友联系到了理学院。南夜大的招生并无高考严格,学校仅开放了物理与化学两个专业,每个专业计划招生二十人,报名学生两百余人,竞争比高考小了不知几何。
“第一次办夜大,没有经验可循,一切都是摸索着来,所以不敢铺张。”齐仲康的好友解释其中的缘由,“你认识的那两人叫什么名字?”
“许空山和陈勇飞。”南夜大自主招生自主出题,试卷自然也由本校的老师更改,齐仲康仅仅打听成绩,并未干扰录取的公正性。
试卷已更改完毕,很快两人的分数到了齐仲康面前,许空山与陈勇飞相似,理学院的老师指指陈勇飞的成绩单,他的物理接近满分,被录取是板上钉钉的事。
与之相比,许空山的物化分数则不太可观,显得他似乎并不具备这方面的天赋。
“错了。”齐仲康否认对方的判断,“如果我说他是去年十二月才接触物化的你信吗?”
“不可能!”对方脱口而出道,“这才半年的时间。”
“是真的。”齐仲康说了几句许空山的情况,陈晚跟他提了个大概,“他以前家里条件不好,没上过学。”
齐仲康的人品毋庸置疑,在场的人不认为他会为此撒谎,因而愈发感到震惊,再看许空山的成绩单,想法截然不同。
哪里是没天赋,分明是天才才对。
“我本来还怕他跟不上。”理学院的老师很是感叹,“看来是我狭隘了。”
许空山的总成绩满足录取标准,即使没齐仲康的关系,依然能收到录取通知,但以他的性格,是不会告诉别人他没上过学的,会得到怎样的对待可想而知。齐仲康的三言两语,无形中改变了他未来的走向。
齐仲康从南大回来后告知了陈晚这个好消息,通知书制作需要时间,相当于提前喂了他一颗定心丸。
“谢谢齐教授。”陈晚难掩喜悦,“改天我给他们办升学宴您一定要来。”
要不是接下来有课,陈晚恨不得当场去市政府通知许空山。不对,许空山去厂区了,没在市政府。
“好,你定了日子记得提醒我。”齐仲康欣然接受了邀请,他与陈晚亦师亦友,双方逢年过节均有走动,是以比寻常师生熟络。
和齐仲康聊完,陈晚拿着课本前往下个教室,王利安顺嘴问了句缘由,陈晚摇头未细答,到底是齐仲康托人情走后门得的消息,不好宣扬。
许空山到家时较往常晚了半刻钟,他鞋底沾满了泥土,脸上带着汗水蒸发的痕迹,T恤被浸湿,贴在了后背。
天气越来越热了,制药厂建成之前,许空山少不了三天两头朝那边跑,陈晚一边琢磨着找点凉爽易干的布料给他重新做几件夏天的衣服,一边蹿到他面前:“山哥你考上了!”
许空山难得怔楞住,他好似做梦般眨了眨眼,不敢置信:“成绩这么快就出来了?”
“出来了,我麻烦齐教授去南大帮你问的,保真。”陈晚走近,闻到了许空山身上的汗味,谁在太阳底下晒一天都会如此,陈晚倒也不嫌弃。
许空山双脚触地,看不出来左腿受过伤,实际重心大部分在右腿上,一时激动便露出了端倪,在抱起陈晚时,他左腿轻抬了一下左脚。
“那勇飞呢?勇飞考上了吗?”许空山没逞能,略微抱过后将陈晚放下,免得一身臭汗熏到他。
“考上了。”陈晚一个电话打到了机械厂,对面的兴奋隔着话筒都压不住,“过两天通知书下来,你要是有空,我们回一趟平安村吧。”
“好,我明天问问杜厂长能不能请假。”许空山无法立即确认,制药厂忙翻了天,否则杜腾龙也不会让他带伤上阵,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可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