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块,陈晚你真不要了?”王亮啧啧称奇,十万块啊,他一个月工资四十多,得挣上两百多年,到时候骨头都化成灰了。
“不要了。”陈晚摇头,那十万是烫手山芋,要不得。
王亮一脸肉疼,同时对陈晚心生敬佩,十万块说不要就不要,多少人能有这样的魄力?
陈晚把装衣服的箱子留在了制片厂的大巴上:“那些衣服你们若是有喜欢的就拿走吧。”
为了练好台步,有人走得小腿抽筋,她们的付出陈晚全看在眼里。秀场的衣服不适合日常穿着,陈晚带回去派不上用场,不如送给他们。
女孩们顿时欢喜地向陈晚道谢,漂亮衣服谁不爱,即便不能穿,压箱底也是好的。
一人分了两套衣服,王亮想起一茬:“你最后一套怎么没做成咱们的样式?”
结婚穿红是多年的老传统,前些年流行了一段时间的绿军装,反正是不兴穿白的。刚在秀场王亮还听见有人为这埋怨陈晚,说他做的不地道呢。
“来不及。”原因很简单,陈晚没功夫做那么多刺绣,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他这两箱衣服,全是靠剪裁硬撑起来的,结合布料本身的特点,制造出高级感,要论重工,比不上奥里奇的设计。
“可惜了,你要是做成咱们的,就没人会说你闲话了。”王亮有些遗憾,但想到陈晚这样也能胜过奥里奇,更加证明了他的本事,复又高兴起来。
火车在站台经停,上来的除了拿着大包小包的乘客,还有新鲜出炉的报纸。
听到服装秀几个字,陈晚从列车员手中买了一份报纸,在正版的下方,赫然是关于服装秀当天的报道,标题下方有一行小字,写的是“天才设计师陈言畅谈我国服装业的发展”。
陈晚变了变脸色,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天的采访,他仅仅提了三句,何来畅谈的说法。果然做新闻的,都喜欢用夸张的修辞手法。
到底是公家的报纸,陈晚与奥里奇的打赌被写成了友好交流,既然是交流,自然不存在输赢,十万赌注更是只字未提。
陈晚和奥里奇的首次会面发生的碰撞没有官媒报道,只在几家娱乐报纸上占了巴掌大小的版面,是以传播范围在京市以内。直到X民日报刊登,远在南城的众人才看出那么点端倪。
倒是京市的人疑惑了一下,不是叫陈晚么,怎么报纸上写陈言,难不成弄错了?
X民日报是钱舅舅每日必看的报纸,这日他刚在办公室坐下,钱国胜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舅舅你快看今天的报纸!”
钱国胜把陈晚的报道杵到钱舅舅眼前,边角戳到脸上,钱舅舅仰头避开,接过报纸:“什么事让你激动成这——”
钱舅舅的话被惊讶打断,片刻后他露出和钱国胜看到报道时一模一样的表情:“这个陈言,我怎么觉得好像是陈晚?”
“南城的设计师,二十二岁,还带了我们纺织厂的名字,不是陈晚能是谁。”钱国胜心情那叫一个舒畅,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好友竟然能上X民日报报道,天才设计师,真给他长脸。
托陈晚的福,南城纺织制长头一次出现在了在X民日报上,很快钱舅舅和钱国胜就收到了大伙的打探,他们纷纷求证这个报纸上的陈言跟他们纺织厂是什么关系。
“我也不会清楚。”钱国胜含糊道,陈晚既然用化名,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他不能拖陈晚的后腿。
与纺织厂的轰动不同,平安村一如既往的宁静,村里人每天忙着干活,没有看报纸的雅兴,况且他们大都认不全报纸上的字,对外界动静的知晓十分滞后。
正值春耕,非饭点时间村里的院子静悄悄的,大人们在地里忙活,陈勇阳掏了脖子上套的钥匙打开门锁,将书包扔到椅子上,急匆匆地往山上跑去。ωWW.166xs.cc
草丛里三月莓结着红艳艳的果,成熟之后果实变得柔软,甜津津的,是极美味的零嘴。
“勇阳!勇阳!”赵辉骑着自行车远远看见陈勇阳皮猴儿般的身影,大声把他叫住,“你爸妈呢?”
赵辉早上便看到了报纸,跟张诚分析一通,觉得陈言就是陈晚,下班后立马来给陈家报喜。
“我妈他们在地里干活。”具体哪块地陈勇阳不清楚,但他有自己的方法。
“妈——”
“妈——”
陈勇阳双手在嘴边扩成喇叭状,声音远远传出去,很快,在左边的某个小坡上得到了响应。
“哎——”
“我妈他们在那。”陈勇阳一指,“我带你过去,赵叔你找我妈他们干啥啊?”
赵辉把自行车锁进陈家的院子里和陈勇阳走路,他扬了扬手上的报纸:“我来给你们说个好消息。”
“啥好消息?陈言是谁,跟我们家一个姓。”陈勇阳眼尖,看到了报纸上的标题,但他一个小孩子,自然猜不到陈言跟陈晚的关系。
自从有了老婆孩子,赵辉的话比以往多了不少,他松开手,以免陈勇阳把报纸扯烂了:“待会跟你说,你能看得懂报纸?”
现在教育实行的是五三三学制,陈勇阳作为小学五年级即将升初中的学生,标题上的那几个字在他的认字范围内。
“好了,等会跟你爸妈他们一起看。”赵辉摸了下陈勇阳的头让他看路,“报纸我不拿走,随便你看多久。”
陈勇阳于是抬起头,自动加快速度,看到周梅后瞬间大喊:“妈,赵叔找你!”
小坡上不仅有陈家的地,附近干活的人听到陈勇阳的话,纷纷好奇地望过来。
“你说我们六儿上报纸了?这上面的人不是叫陈言吗?”天底下姓陈的那么多,周梅一时没联系上。
“我打听过了,是陈晚没错,你看这,河源纺织厂,陈晚不是跟纺织厂的人熟吗?”赵辉坚信他跟张诚的分析没有问题,“实在不行,你写信问陈晚,陈言是不是他用的化名。”
赵辉笃定的态度让周梅慢慢打消了怀疑,她连忙拍掉手上的灰,小心捧着报纸细细地看,遇到不认识的字直接跳过,虽然磕磕绊绊的,但不影响整体内容。
“哎哟,六儿真有出息,跟外国人交流……”
赵辉过来没别的事,把报纸送到略待了一会儿就走了,留下那份报纸,被周梅他们翻来覆去地看了数遍。
从京市而来的火车在南城站台停下,陈晚先去了学校销假,然后拿出文部长的证明,又请了半个月。有文部长做背书,校领导们爽快的给陈晚批了假。
按照课表,王利安此刻应该在教学楼上课,陈晚在教室外等了十来分钟,准备趁下课跟他说一说后续的安排。
“陈晚?”坐在后排的同学发现了陈晚的身影,下一秒,几十双眼睛唰地看了过来。
被这么多人盯着,陈晚第一反应是他的化名被识破了,好在同学们只是关系他为什么请假,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陈晚编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唯有王利安心知肚明。
“陈言是你吧?”王利安悄摸摸求证,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使劲竖了个大拇指。
在王利安心里,陈晚的设计天赋是极佳的,但受眼界限制,这个极佳,也只是于国内而言,真正与外国大师交流,王利安不敢设想。
大师,是报纸上对奥里奇的称呼,从侧面烘托了陈晚的高水平。
说起正事,陈晚告知王利安他接下来的半月会在纺织厂,另外私底下卖衣服到底不够妥当,以后都停了。
“都停了?”王利安吓了一跳,他不卖衣服怎么拿提成?
“别急,你有其他事做,我单独给你开工资。”陈晚示意王利安稍安勿躁,“半个月后我会从纺织厂带回来第一批样衣,你则负责跟百货商店的人沟通,让他跟我们达成进货协议。在此之前,你需要拿到他们的销售数据,我会让钱国胜协助你。”
陈晚与王利安皆是大学在读,唯有钱国胜能全心管理生产线,因此陈晚把销售交给了王利安。
“我明白了。”王利安没问陈晚计划给他多少工资,他相信陈晚不会亏待他。
“你见负责人的时候可以把报纸带上。”若不能借势,陈晚的采访岂不是白做了。
王利安一点就通,他真是越来越佩服陈晚了,怎么什么都懂。
做完这一切,陈晚终于得以回家短暂地休息一天,他本想着在床上略躺一会儿,结果不知不觉睡到了晚上。
“山哥?”陈晚揉着眼睛下楼,他睡得太久,感觉比睡前还累。
许空山在厨房做饭,旁边搁了本化学书,他一边炒菜,一边背化学公式,把见缝插针运用到了极致。
“睡醒了?”许空山放下锅铲,“饿不饿,我做了香椿煎蛋。”
“困。”陈晚懒洋洋将脸贴到许空山的后背蹭了蹭,香椿的气息霸道而独特,陈晚却提不起食欲,他咂咂嘴,“家里有红豆腐吗,我想吃红豆腐下稀饭。”
“有,但是我没煮稀饭,用干饭泡米汤行吗?”许空山拧了帕子给陈晚擦脸,陈晚睡懵了的样子软得不像话,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像只被挼过的小猫。
擦过脸,陈晚清醒了几分,他没胃口,许空山陪着他吃了顿红豆腐。
“山哥你看到我上报纸了吗?”陈晚的语气里带着点邀功的味道。
“看到了。”不止看到,许空山还随身携带,累了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浑身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
“我取了个化名,叫陈言。”陈晚勾住许空山的手指,重复,“陈言。”
许,言午,陈言。
陈晚巴巴地望着许空山,无声地向他传达自己的小心思。
许空山几乎要被陈晚的目光烫到,他用力抱住陈晚,将所有的情绪倾注在行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