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机来得很快,又一堂英语课后,王利安私底下找到陈晚,询问他晚上是否得空。
“看情况,有什么事吗?”陈晚晚上一般会做几个小时的衣服,有没有空全看王利安说的事重不重要。
“我想请教一下你是怎么练英语口语的。”王利安性格直爽,向来是敢说敢做,唯独口语这块是他的死穴,每次英语老师点名他都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生怕被叫到。
作为非热门专业,陈晚班上有部分同学是调剂过来的,如今的大学毕业包分配,他们不愁就业的问题,但要说有多期待也不至于,毕竟了解不深。
为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田曼柔多次在班会课上强调了财经专业的重要性,以及学好本专业的意义,由此英语在王利安等人心目中的地位日渐提高,早自习也成了ABCD的天下。
能考上南财大的都不笨,对他们来说背单词不是最难的,听说读写,说这关成了绝大多数人的拦路虎,王利安尤甚。
“好,晚上我们在哪里碰头?”陈晚答应了王利安的请求,英语口语方面他确实能给到一些实用的经验。
“去我宿舍行吗?”王利安对自己的口语有自知之明,在宿舍他才勉强能放开。ωWW.166xs.cc
陈晚第一次进宿舍楼内部,狭窄的通道,暗淡的光线,八个人挤在一间宿舍,到处放满了东西,这还是王利安提前叫室友们收拾过的,往常更乱。
见此情景陈晚不禁庆幸自己在校外租的房,不然跟七个男生合住,他绝对无法适应。
王利安宿舍的人都在,他们对陈晚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教一个人与教八个人于陈晚而言没什么区别,宿舍门开着,陈晚拿出准备好的资料,开启了口语教学。
宿舍外面时不时有人经过,他们向屋内投来好奇的一瞥,脚下的步伐在听清陈晚说的内容后停了下来。慢慢的,围在门口的人越来越多,最后竟然把走廊堵了个水泄不通。
并非老师教得不好,主要是王利安他们接触标准发音的途径过于匮乏,课堂上那几十分钟一结束,嘴里的音节立马跑偏。
“诶,让让让让。”陈晚讲了一个多小时,王利安等人护着他离开。
“要是你有收音机的话,我那有几张原装的磁带倒是可以借给你,平时多听多跟读,要不了多久就能提高你的口语水平。”出了宿舍楼,陈晚身边只剩下王利安一人,对方送他到校门口。
“嗐,我的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道,吃饭都得抠抠搜搜的,哪有钱买收音机啊。”王利安毫不掩饰自己的窘迫,他们宿舍那几个一个比一个拮据,凑钱买收音机同样是幻想。
陈晚当然知道王利安没钱买收音机,他要的就是没钱。
“你不提钱我还差点忘了。”陈晚装作刚想起来的样子,“我朋友让我把这一块钱给你,谢谢你帮他卖衣服。”
“卖衣服?”王利安懵了一瞬,“你是说黑衬衣?”
陈晚点头,王利安摆摆手,他当什么事呢:“是别人正好要买衣服,我又没帮上什么忙。再说了,一件衣服一块钱,我要是给你朋友卖上十件八件的,他不相当于白做一件衣服了吗?这钱你还他吧。”
有戏,陈晚低眉掩去眼里的神色:“你说对了,我朋友真想请你帮他卖衣服,但不止十件八件。”
“你这话什么意思?”王利安疑惑,他一句玩笑话怎么好像陈晚当真了?
“实不相瞒,我说的那个朋友是我自己。”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陈晚向王利安坦白了身份。
“啊?”王利安惊讶出声,“你朋友是你自己?等等,我理一理……这么说,你穿的衣服全是你自己做的?”
王利安一脸恍然,怪不得陈晚天天穿衣服。
“对,是我做的。”陈晚不再否认,“所以帮忙卖衣服的事,能考虑考虑吗?”
王利安犹豫了,说不心动是假的,他在村里干一天活拿满工分算下来也不过七八毛,一件衣服一块钱,动动嘴皮子的事。
“真的?”王利安停下脚步,陈晚站定:“真的。”
“乖乖。”王利安激动得带出了老家的方言,“陈晚你未免太厉害了,这世界上有你不会的东西吗?”
想当初他考上南财大那会,村里人夸得他天花乱坠,一进大学,他就被现实狠狠上了一课,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彻底见识到了。
跟陈晚一比,他啥也不是!
“我不会的多了去了。”陈晚失笑,“比如卖衣服,你考虑好了吗?”
“考虑好了。”王利安答应得那叫一个斩钉截铁,“卖衣服的事包在我身上。”
陈晚等的便是他这句话:“行,我回去拟个协议,你怎么卖衣服的我不管,但是有一点,你不能跟任何人透露衣服是我做的。”
“那肯定的。”王利安拍拍胸脯保证道,“我办事你放心。”
说话间到了校门口,陈晚叫王利安不用再送,时候不早,晚点宿舍楼熄了灯,王利安该摸黑洗漱了。
和王利安达成口头协议,陈晚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有王利安在,意味着他的服装事业又将更进一步,至少今年内他不用再纠结销售。
次日陈晚与王利安签订了协议,陈晚按照销售额的百分之五给王利安提成,乍一看王利安一件衬衣的提成只有五毛,比陈晚说好的一块少。但别忘了,现在是秋季,要不了一两个月便会入冬,陈晚所做的秋冬季节的外套没有那件售价是低于二十五的。
与王利安的合作陈晚没瞒着钱国胜,他特意写了一封信寄到纺织厂,麻烦他多寄一点布料。
王利安的销售能力完全对得起他的名字,不到一周,他就打破了陈晚的僵局,为他卖出去十件衣服。
“我感觉这样太慢了。”王利安端着打了肉菜的餐盘在陈晚对面坐下,他狠狠地吸了一口肉香,表情活像半辈子没沾过荤腥似的。
慢?一周十几件衣服还慢?陈晚不懂王利安为何这么说。
“虽然你天天穿新衣服,但说实话,能看清样样式的基本只有咱们一起上课的同学。”王利安一边吃肉一边跟陈晚分析,“更多的是不和我们一起上课的,他们连样式都没见着,怎么买?”
王利安不愧是天生做销售的料子,他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陈晚在南财大有名归有名,然而这个年代没有手机,没有校园贴吧,陈晚一天的穿着打扮不能通过第三方工具进入大众的视野。
简而言之,陈晚的思维受到局限了。
“听说百货大楼那边有照相馆,陈晚不如周末你把衣服带上我们去照相馆拍成照片。”王利安给陈晚提了个建议,“以后谁要买衣服直接看照片选。”
王利安一语惊醒梦中人,陈晚顿时扼腕,他怎么把照相馆忘了!
代沟,妥妥的代沟!
既然要做,那就就要做全套,陈晚一合计,上隔壁南艺找模特去。
南艺的人陈晚没一个认识的,但没关系,有王利安。
王利安是如何运作的陈晚不清楚,反正三天之后,他告诉陈晚,符合条件的有五个人,两男三女,最终要哪两个由陈晚决定。
好家伙,王利安这办事能力,绝了。
陈晚的样板衣是按照男装一米七五女装一米六的尺码做的,因此要求模特身高波动范围在加减一厘米之内。南艺从不缺俊男靓女,纯天然的漂亮皮囊各有各的特色,陈晚问了几个问题,然后让他们摆了几组pose,选了一男一女,分别叫范承平和陶美丽。
拍一张照片不便宜,照相馆的师傅多是给人拍全家福,或者新婚小夫妻来拍张照做纪念,像陈晚这样提了两大箱衣服,说什么拍模特照的还是第一个。
“陶美丽,你下巴往上抬一点,对……眼神往下看。”陈晚指挥着陶美丽摆姿势,“好了,师傅您拍吧。”
胶片相机底片也收费,陈晚钱再多也经不起像数码相机那样按快门,好在师傅有耐心,愿意陪着他折腾。
所有衣服拍完花了一整天的时间,陈晚交钱时都忍不住肉疼了一把,他拍的是彩色照片,且办了加急,价格较普通黑白照片贵了不止一倍。陈晚接过回执单,工作人员叫他一周后来取照片。
范承平与陶美丽收了一天的酬劳,语气兴奋地让陈晚下次还有这样的事随一定要再找他们。
“陈晚你怎么不自己上啊?”王利安替陈晚心疼钱,他觉得陈晚完全没有必要请范承平,对方长得还没陈晚好看。
“我不喜欢拍照片。”陈晚说的是实话,他对暴露在镜头下没有兴趣。
再说他在学校的风头已经够大的了,若是本人出镜,到时候王利安拿着照片到处一传播,他怕是要不得安宁。
陈晚和王利安一人提着一箱衣服回到小洋房,不管看几次,王利安依然满脸羡慕。
“这么大的房子陈晚你一个人住不嫌空吗?”上午急着拍照,王利安没功夫仔细参观,这会忙完了,仰着头把客厅前前后后打量了一遍。
“不是一个人。”陈晚喝了半杯水,“我哥放假会回来住。”
王利安不止一次听陈晚提起他哥了,发书那天晚上远远见过一回,没正经打过招呼。
“在本地上大学真好。”王利安叹了口气,他得放寒假才能走。
陈晚甩了两下提箱子提得发酸的胳膊:“那你——”
他原打算问王利安为什么没有留在本地,铁门开合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陈晚转过头,许空山朝他扬起一张笑脸:“六儿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