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几个知不知道,人的死亡可是有三个阶段哦!”王木煞有介事地说道。
“我说,老王,今天的故事会开篇,怎么净扯这些不吉利的东西啊!”尔双双不满地说道,“今天下雨,难得客人这么早走,我们还想听听那种精彩的故事呢!”
“你们几个着什么急呢?先听我把话说完,你不觉得我说得很‘禅’吗?”
“禅什么禅?不就是你之前从鸡汤文那里贩来的吗?”司徒允儿抢着嘟囔道,“心脏跳动意味着生理的死亡。”
“然后应该是:葬礼结束意味着社会意义的死亡,而当你被世界上最后一个人遗忘,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了。”石十四补充道。
“闹了半天,你们都知道啊!我还以为只有我知道呢!”王木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我们渡尘者呢?”尔双双突然嘟囔道。
“渡尘者?”众人一愣,很快又都陷入了沉思。
“我们的前世都被人记住了,现在以新的身份重新活下去。感觉确实有点哲学味道啊!”石十四自嘲道。
“好了,大晚上地不要搞脑筋了,还是听我讲故事吧!”
可当王木正准备开口时,茶馆的门竟然被推开了。
“来客人了!”众人都有些吃惊,这么晚了会是哪位渡尘者光临呢?
石十四回头望去,门口站着一个身着长衫,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
“奇怪,这个感觉怎么似曾相识呢?”石十四心里泛起了嘀咕。
王木见状,突然变了颜色,恭敬地迎了上去道:“老周,你怎么来了?快坐下,十四,双双,快给客人备茶。”
“是!”看到王木的态度,石十四等人也是反应很快。尔双双搬来雅座,石十四奉上了拿手的花茶,而司徒允儿凑过来,好奇地看着这个眼前,胡子拉碴的大叔。
“怎么来了,当然是想念你这里的香茗了。”那个老周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坐了下来,“可能以后就喝不到了。”
王木咯噔一下,端茶的手不自觉地一抖,水滴也滴到了茶盘之外。
“看来我也是老咯!”王木放下茶盘,压低声音道,“老周,难道你决定了吗?”
“没错,明天就回工会了。”
“看起来,过了这么多久我都没有说服你啊!”
“没办法,你也知道我顽固。”老周说着,下意识地看着窗外的雨滴。此时已经深秋,离苦别愁很容易涌上心头。
“秋风秋雨愁煞人,没想到这么快这天已经这么凉了。”王木看了看老周,问道,“要不要尝尝我家的黄酒?”
“黄酒,如果是外面超市买来的,那还是算了吧!”
“那怎么可能呢!这是前些日子一个客人从外地给我带过来的。保证对你的口味,我说十四啊!”
“掌柜的,已经备好了。”石十四不知什么时候,从柜台里面端出了一个酒精小火炉,上面摆着一个古色古香的小酒壶。
小火炉里面咝咝冒着火苗,不多时里面的酒由于温度的升高,酒香渐渐扩散开来。
“这位小兄弟,你怎么能未卜先知,替我们备好这黄酒呢?”老周好奇地问道。
“不好意思,我前世久居江南,对于吴侬软语也是分辨的很清楚。这位先生应该也是绍兴人士,这么悲秋之时,饮一些家乡之酒,岂不十分应景?”
“老王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老周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微笑,“我可是听说你们的茶馆出了一位高手,现在看来确实是名副其实。”
“不敢,先生过誉了。”
“有酒岂能无菜,我记得老王冰箱里面应该还有几只‘无肠公子’,正好配上菊花酒......”司徒允儿插嘴道。
谁知一旁的尔双双连忙捂住了她嘴巴。“不好意思啊!昨天我晚上实在没忍住,一不小心都进了我的肚子了。”尔双双抱歉道。
“呃,这个......”王木的脸也是微微泛红。
“老王,见外了不是。我又不是个食客,没有真多讲究。”老周摆了摆手,“还是上一些小碟吧!”
不多时花生米、茴香豆,绍兴小酒肆里面的标准配置摆在了众人的面前。
“这个味道真的很正宗。”老周拿起茴香豆,放在嘴里嚼了嚼。
“那是当然,都是十四自己炒的。”
“那又要谢谢这位小兄弟了。”老周再次感谢道,“对了,老王。你那块小黑板可以拿出来了吧!”
“什么小黑板?”石十四好奇道。
王木脸色大窘,连忙摆了摆手道:“老周,也没有几个钱,你还记着呢?”
“怎么会忘呢?你还是拿出来吧!”
“那好吧!”王木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吧台里面。翻箱倒柜,从里面找出了一块积满灰尘的小黑板。
“是这个吧!”王木将小黑板递了过去。
石十四也凑过去一看,只见小黑板上写着:老周,欠酒钱共计:36.10元。
“就连这几毛几分都算得这么清楚,还真是老王的作风呢!”石十四心中不禁吐槽道。
“瞧你们说的,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王木连忙辩解道,“这可都是老周的意思。”
“没错,我可是最不愿意欠人钱呢!”
“但实际上,我宁愿你一直欠帐呢!”
“好了,不说了,不说了!”老周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机
王木见状,顿时变了颜色。“你什么时候学会移动支付了?”
“为了还你的钱啊!”老周沧桑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只是我学了很久很久,也终于知道该怎么用了。来,把你的付款码给我吧!”
“还什么付款码?”王木激动地说道,“你看,你都已经会移动支付了,你已经能够跟上这个社会的脚步了。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做那个手术啊!”
“手术?”茶馆里面的几个人也是一惊。
石十四想起了之前伴游的满大爷,他一开始也是希望去除前世的记忆,只是在最后满大爷也意识到自己肩负起的责任,于是放弃了去除记忆的手术。
但是现在眼前的这个人,似乎还是坚持己见。
“周先生。”石十四开口道。
“叫我老周就行了。”
“那好,老周。我们成为渡尘者也是不容易的,我觉得作为渡尘者这样生活下去,也没有什么不好啊!”
“不,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所以是时候把人生还给这个中年人了。”老周平静地回答道。
“实际上老周是比较罕见的渡尘者。”王木解释道,“可能由于是觉醒时,前世的精神力量太过强大,反而将今世的记忆给覆盖了。”
“还有这种情况吗?”
“索性渡尘者工
会的管理者很快发现了他,在验明正身以后特地安排了合适的生活。只是他原来的身份彻底不存在了。”
“原来如此,那老周原来的身份是?”司徒允儿好奇道。
“老周,我觉得你很像一个人。”石十四脑中灵光一现,“长衫、黄酒、乌篷船,这个气质。周先生,您莫不是迅哥儿吧!”
“呵呵,没想到我隐藏了这么多年,在最后的最后想要感怀一下原来的生活,却还是被你发现了。”老周苦笑道。
“您真是周先生!”石十四三人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周先生,刚才多有冒犯,实在是不好意思。”司徒允儿和尔双双也连忙到起歉来。
“各位,你们在说什么呢?”老周不悦地说道,“在座的各位渡尘者那个人不是历史上的大才,相比我这个穷酸书生胜过何止几倍。”
“好了,老周也只是个普通渡尘者而已,大家都坐下吧!”王木也是开解道。
随着石十四等人再次落座了,这次深夜品酒会又开始了。
“老周,莫不是因为这个天气的关系?这么重大的决定,可是要慎重啊!”尔双双劝道。
“多谢双双姑娘了,不过这一次我是确定了。”
“难道说您觉得自己已经被这个社会所遗忘了吗?”司徒允儿问道。
“此话怎讲?”
“曾几何时,所有的语文课本里可都是您的大作啊!我小时候可没有少吃过您文章的苦。只是现在,您的痕迹是越来越少了。”
“没错,不知不觉义务教育的课本里面,已经见不到您当年的作品了。”
“这不是很好吗?像‘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这样的病句,让孩子们去效仿,不是误人子弟是什么?”老周自嘲地笑了笑。
“少年不知愁滋味,欲赋新词强说愁。”石十四也笑道,“他们只是不了解当时的语境而已。如果联想到《秋夜》的创作背景,那一棵又一棵,这种前赴后继的象征意义就不难理解了。”
“看起来你比我更了解我自己啊!你就不怕这是过分解读吗?”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对,只是将深邃难懂的东西让孩子们去解读,确实有些不合时宜。”
“也许吧!”石十四随口道,“一声《呐喊》驱散那日的《彷徨》,《朝花夕拾》日却见《野草》丰茂。”
“十四,看来我应该敬你一杯。”老周说着举起杯子道,“遇见你真是知己难求啊!”
“在这秋雨夜,能和周先生同饮此杯,确实别有一番滋味。”石十四也微笑着拿起了酒杯。
“允儿,这两个人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有点听不懂啊!”尔双双小声问司徒允儿道。
“双双姐,回头我再给你补补课吧!这文化课,你缺失了不少。”
“你这个小妮子!”尔双双忍不住捏了一把司徒允儿大腿肉。
疼得司徒允儿差点叫出了声。不过为了不打扰现在的气氛,她还是忍住疼,朝着尔双双怒目而视。
“十四,看来你的文学造诣远在我之上,相信你的上一世也应该是大才。至少跑不出迁客骚人的范畴。”老周夸赞道。
“还真给你说中了。”一旁的王木忙不迭地介绍的道,“这个十四可不止一个前世。不过有一个前世,竟然是初唐四杰之首的王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