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只解催人老,不信多情,长恨离亭,泪滴春衫酒易醒。
京城外,马车徐徐,踏上北境之行。
两名御史台新调来的御史畏惧沈逸“瘟神”的威名,就算是路上歇脚的时候也是打个招呼就在车上用着干粮,即便沈逸这边好酒好菜,也硬是不下来。
沈逸也乐得清闲,客套地邀了两次不下来便也随他们去了,自个跟苏慕烟、叶双凡还有马杰喝起酒吃起菜来。
在老娘跟玉钗的操持下,马车上生肉鲜菜装了不少,拿沈逸当初在东阳捣鼓出来的简易冰柜装着。
不过这大夏天的终归容易坏,该吃还是得吃,四人燃火烤肉,哪是出来公办,倒像是郊游的一般。
“咱们先去哪?”叶双凡嚼着鸡腿,出声问道。
沈逸戴着墨镜,吃着苏慕烟喂过来的烤肉,随口道:“哪儿近就去哪。”
马杰想了想,说道:“离这儿最近,应该是焦陵。”
“那便先去焦陵。”沈逸定下了第一个目标,又问道:“东西呢?”
马杰本来是跟着洪安去金安的,回到京城来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带了一箱子截下的私炮来给沈逸做实验。
马杰颔首道:“装箱了,在马车里混放着,少爷现在要用?”
“现在不用。”沈逸转头看了看,两名御史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朝他颔首致意。
沈逸回过头来,接着说道:“等到焦陵落了脚再说。”
焦陵被定为沈逸的第一站,是因为这儿离出来的京城最近,但即便近,各种生态却完全不是和京城一个档次的。
一路上沈逸大有感觉,越往北走就越是荒凉,只行了一天之后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荒山,罕有行人,到了焦陵城外这种感觉就更直接了。
一般来说,城门外的一段路因为是进出城的必经之路,多少都会有些摊贩在这做生意,不过焦陵城外却是一片安静,风吹沙起,难见生意人。
上次离开京城之后直奔沧州,凤兴郡虽然名义上是北方,但与南永、承光距离很近,受到江南客商的影响也最大,看上去还不那么荒凉,但北上到了澜沧郡,南富北穷的差异立刻就分明起来。
身为朝廷的监察使,沈逸一行人直到在官驿报上了名号,才有人去通知焦陵的县令。
焦陵县令是个小老头,身上的官袍也不甚整洁,估摸着是当了好些年的县令了,见到沈逸的一瞬间,小老头先是赞叹于年纪之小,紧接着又邀请沈逸在县衙歇息,夜里摆宴给他接风。
有松州的经历在前,沈逸十分抗拒在县衙住下,委婉地拒绝了,瞭望一番焦陵城内,也没一家像样的客栈,干脆就在官驿住了。
马车停进了官驿的马棚之后,沈逸避开了苏慕烟,吩咐马杰和叶双凡道:“你们出去打探一下,看看有没有李天问这个人的消息。”
上次听见李天问的消息就是在澜沧,澜沧郡也是他的老家,这一趟沈逸打算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上这个贼老道。
说起来苏慕烟的师傅苏玲珑跟李天问好像有血海深仇似的,以防万一沈逸还是避着苏慕烟,虽然苏慕烟也算是个高手,但估计跟李天问还差着不少,这两人见面万一打起来...
叶双凡听了极为兴奋,说道:“李大侠在澜沧郡?在哪呢?”
沈逸无语道:“我知道还用你去街上问?”
“好吧!”叶双凡似有些失落,毕竟当初可是有拜李天问为师的机会,当然,仅仅是有机会。
马杰也惊讶于少爷居然认识这位名震江湖的“澜沧剑圣”,但也没有多问,闻声拉着叶双凡走了。
沈逸则派那两名御史和计吏去县衙先进行考课,自己从马车里取出了那一箱子私炮,关上门研究起来。
制炮仗的硝石已被碾碎,磨成了细粉,其中还配上了不定量的硫磺和泥土,除了木炭以外,和黑火药的配料已经大差不差。
但要制黑火药,必须先把里面的泥土给挑出去,光这一项就是个细活累活,沈逸跟苏慕烟两个人拆了一管,挑了近半个时辰才挑干净。
挑除了泥土,沈逸试着按原配比,减少了原料试炸,结果造成的响动比茶杯摔下地也大不了多少。
沈逸不禁摇头,任重而道远啊。
没等再整出多少原料,忽然官驿的小吏前来通报,说是外面有人投卷。
投卷这事也可称作走捷径或是走后门,诞生于科举这样的背景之下。
大周的科举制度有点粗糙,朝廷取士十难取一,而且读书本身就是一件费钱的事情,即便“寒窗十年”也不是想办就能办的事,很多穷苦人家的孩子刚半大就要帮着家里耕田,哪有钱供他们读书?
因此在这种背景下,没法参加科举的人很大程度上需要靠权贵或是名流的举荐才能进入朝堂。
而当官是文人们千年不易的理想,于是但凡有与权贵名流接触的机会,也会有寒门书生蜂拥而上,将自己生平最得意的策论文章或诗赋投递到权贵手上,若能得权贵刮目相看,那以后的前途就光明了。
而秉持着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信条,大多权贵名流也会收下这些行卷,但终究看与不看、结果如何,也是难料。
沈逸身为监察使,自不用说是高高在上的人物,没想到今儿竟也有人向他投卷。
沈逸接了行卷,让那差吏下去了,就如同那些权贵名流一样,沈逸只是将行卷随手放在一边,并没有去看,他还有自己手上的事要做。
官驿门外,去而复返的差吏看着门外衣衫褴褛,模样落魄的年轻人,摆手道:“行卷我替你交给大人了,你还站在这干嘛?大人若要见你,自然会召你的。”
衣衫褴褛的年轻人脸上闪过一丝狐疑,问道:“你真的交给那位大人了?他没说要见我?”
官吏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骂道:“良平安,这几年你投了多少行卷了?有哪位大人见过你?要不是看在我叔的份上,这行卷我都懒得替你投,快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