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袍服在山风里轻轻摇摆，男子在山脊上沉默地向前行走，有些孤单，所以疲惫，但神情依然宁静。

在山的另一头，出现了三道身影，他们在山间相遇。

“是你？”程高寒望着那名男子，眉眼间略有疑惑。

沐海风隐藏的很深，一开始除了楚惊天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也来了十万大山。

所以在此刻见到他，程高寒顿觉很惊奇。

楚惊天望着此时的沐海风，微微蹙起眉头，说道：“你跟人战斗过，身上有很明显的战后痕迹。”

沐海风点点头，说道：“跟楚江打过，也跟南朝人打过。”

闻听此言，程高寒表情一怔，旋即释然，笑道：“那楚江就是苏扬，这一点，想必沐兄很清楚。”

“程兄想说什么？”沐海风看着他，嘴角带着难以寻摸的意味。

侧头看了一眼楚惊天，程高寒用灵息传音道：“我可以明确的告诉沐兄，不单单是你跟苏扬有仇怨，我天王宗也有。”

“哦？”沐海风略有诧异，同样灵息传音道：“程兄的意思是什么，打算和我联手？”

“既然沐兄已经和苏扬见过面了，想必并没有杀得了他。而我亲眼所见，苏扬杀死了南朝天元榜第六的贺兰珏，他的实力不容小觑。作为明面上的自己人，我们不方便直接出手，但却可以暗地里弄死他。”

沐海风笑了笑，说道：“这确实是很不错的提议，但程兄似乎忽略了一点，苏扬这个人是属于我的，我绝对不会允许别的人杀了他。”

程高寒面色微征，随即笑道：“这一点，请沐兄放心，你一定可以亲手杀了他，但你想必也很清楚，单靠你一个人是杀不了他的，你需要盟友。”

“你就这么认定，我一定需要盟友？”沐海风玩味的看着他，说道：“我的确和他交过手，也没能杀了他，但这不代表我杀不了他，只是因为他的运气够好，我没有那个条件杀他罢了。”

“但这终究不能杀死他不是么？”程高寒淡淡一笑，说道：“沐兄应该很清楚。如果在这十万大山中不能杀死他，等回到洛阳后，你想要杀他便很难了。因为他是天书阁的弟子，至少在洛阳城内，你根本杀不死他。若他执意留在洛阳城，不出去，你便也没有机会了。”

“你说的这一点，我倒是没有考虑过。”沐海风点点头，说道：“但我想苏扬应该不是那么软弱的人，他不可能躲在洛阳城一辈子，但我也的确不可能一直等着他离开洛阳城。”

“这便对了。”程高寒面色渐肃，说道：“你不能等，在十万大山是最好的出手机会，你们也可以尽情的战斗，我想沐兄需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以你的话来说，我似乎的确没有别的选择了？”

“沐兄想要什么样的选择？既然想要杀他，为何要等待？”程高寒沉声说道：“苏扬的成长速度很快，如果我们不抢占先机，很可能日后就算我们联手，也不一定能够杀得了他。我想沐兄应该不是这般愚蠢的人，一而再的给敌人成长的机会。”

“我的确已经给了他很多机会，似乎不应该再给他机会了。”沐海风思忖了片刻，说道：“我给了他太多机会，他也的确有了不小的成长，但却并没有达到我的预期，这似乎是很遗憾的一件事情，论天赋，他终究是不及我，难道他真的到了极限？”

“你想要让苏扬变得更强，然后再打败他？”程高寒似乎并不能完全理解沐海风的想法。

“可以这么说吧。”沐海风点点头，说道：“毕竟打败太弱的他，似乎没什么成就感，我们已经斗了很久了，各自都有胜败，若轻易的便结束这场争斗，那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是显得毫无意义？”

“因为，若我真的想杀他，他便不可能活到现在，我有很多的机会杀他。”

程高寒微微蹙起眉头，说道：“沐兄的骄傲和自信，我能够理解，但你已经给了他太多机会，或许是运气好，苏扬并没有变得太过强大。但世事难料，也许他突然有一天，便远远的甩开沐兄，那时候沐兄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脸？”

“你似乎马上就能说通我了。”沐海风揉了揉眉心，笑道：“这般看来，为了不打自己脸，我真的要做些什么才行。”

程高寒微微一笑，说道：“沐兄应该有听闻那南域的柳姓人，正在四处挑战我们北朝人，他终究会遇到苏扬，那个时候，便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你想借着那柳青玄的手，除掉苏扬？”沐海风微微皱眉。

“苏扬虽然很强，但他绝对不是柳青玄的对手。”

“如果他们两个人相遇，岂不是非死即伤，这便与我的想法相违背了。”沐海风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说得很清楚，苏扬只能由我来杀死，若有人敢抢先一步，我绝对会让他先死。”

程高寒心里暗骂，表面上却是轻叹一口气，说道：“所以沐兄更应该快点出手，说不定现在柳青玄和苏扬已经相遇了，到那时，沐兄便没有了出手机会。但我听闻，那柳青玄虽然在四处挑战北朝人，却并没有下杀手，很可能苏扬还活着，但也绝对身受重伤，那样一来，我们再想杀他，便如探囊取物了。”

“沐兄也不要总想着打败全盛状态的苏扬，因为那样会生出很多变故。”

沐海风沉默不语。

程高寒看了他一眼，最终说道：“沐兄好好考虑一下吧，战胜对手的方式有很多，或许你想要十分公平的打败他，不愿意占他的便宜，但你不是已经给了他很多次机会了么，若是再给他机会，便很说不过去了吧？”

收回了灵息传音，程高寒正色道：“沐兄与苏扬交手时，许是在他跟贺兰珏战斗之前，我不知道期间发生过什么，但那个时候的苏扬，绝对要比刚来十万大山时强得多，自然也比你与他交手时强得多。”

“哦？”沐海风终于有了反应，他先是看了一眼程高寒，之后把目光投向了楚惊天。

楚惊天点点头，说道：“关于他究竟是叫楚江还是苏扬，我并不在意，但的确如程高寒所言，他变得强了不少，但你们不是朋友么？为何要打？”

沐海风自然是更相信楚惊天的话，此刻微微一笑，说道：“抱歉，瞒了你这么久。其实我跟他的确是朋友，但却不是那种朋友，我们的关系更应该是敌人，他是我必须要杀死的人。”

楚惊天怔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说道：“无所谓，你也不需要道歉，我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也许你并非刻意隐瞒，但既然说出来了，我自然不会去计较，因为那样很无聊，至少我们是朋友，不是么？”

“当然，你是我唯一真正的朋友。”沐海风轻笑一声，看向程高寒，说道：“我已经决定好了，在这十万大山，就是我与他宿命恩怨了结的时候。”

“那再好不过。”程高寒微微一笑，道：“苏扬是你的心瘴，还是尽早拔除的好。”

心瘴么？

沐海风若有所思，也许时间太久，他对苏扬的看法已经完全不同。

这是一场游戏。

他一直以来都玩得很开心，但只要是游戏都终有结束的时候。

也许，现在便是时候了。

......

苏扬睁开了眼睛，他的脸色很苍白，一种异常的白，随即很快，就变得很红润。

一口血从嘴巴里喷出，苏扬身子一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柳青玄也睁开了眼睛，他嘴角溢出血迹，身子同样晃了一下，但很快就站稳了。

两个人在对视。

他们的神情都很平静。

甚至互相还有着一丝欣赏。

苏扬的确很惊奇，纵然是有了苏灵的帮助，他竟然依旧没有完全打败柳青玄。

这是他绝对意想不到的。

柳青玄有同样的想法，他当然不知道苏扬有其他人相助，在他认为，面前这个人很强。

这是一场打平的战斗。

原来，在北朝之中，也存在着这样一个人。

他很庆幸，庆幸自己来到了十万大山，正因如此，他才遇到了这样一个人。

陆嫣然第一个冲了上来，搀扶住苏扬，声音轻颤的说道：“你......你没事吧？”

苏扬摇了摇头，缓缓站起身来，说道：“我没事。”

林昊乾等人仍是处于震惊当中，这一场战斗的结果，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打平了？

苏扬竟然和南域的柳姓人打平了？

“你很不错。”柳青玄很认真的说道。

苏扬其实有些心虚，他明明作了弊，却还只是跟对方打平，这一句称赞，实在让他有点脸红。

“你也不错。”

但最终，他还是厚着脸皮，也回赞了对方一句。

所有人都在默默看着这一幕。

这是两个相逢恨晚的人。

这一场战斗，得到了双方的认可。

柳青玄很少夸人，除非是遇到了真正的强者，这个时候的称赞是很诚恳的。

而苏扬的称赞自然就更加诚恳了。

世间有此两人，南北两地，因缘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