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你出现了一些幻想？”马玥，也就是谢知非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瘦高的女医生坐在他的面前。听他复述了一大堆之后，在桌上杵了两下圆珠笔头，如是总结到。

“嗯……”谢知非紧紧的抿着自己的嘴巴，几乎变成了一条浅浅的直线。“幻想……吗？但是它们如此的……真实……”

“真实？”马玥反问到，“你认为一个超能而奇异的世界是真实的？”

“但是……”谢知非也觉得自己的说法很无力，但是在昨天他和时雨晴拥抱之后，他在那种灵魂撕裂一般的痛苦下直接昏了过去。然后他的精神就进入了某种很奇怪的地方。

杂乱的，纷乱的世界。记忆混乱而无序，他在那里又一次看到了父母的死，以比葬身狼口更加惨烈的、残忍也绝望得多的死法。

他看到了一片修筑于深山之中的训练营。里面有许多和他差不多年假的人，他们在训练、训练，疯狂的训练。而他也成为了其中的一员，他为了报复、为了复仇、为了……活下去。以一种疯狂的姿态在让自己强大起来。

他看到了怪异，各式各样的，其存在本身如同世界的悖论一样的不合理的东西。他和它们战斗。他看到了同伴，绯红的刀，青色的剑，紫色的巨人……

海量的信息以一种残破的、混杂的状态冲进了他的脑子里面。疼得让整个人支离破碎。然后他找到了马玥。然后对方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他的想象。这句话让他有了强烈的倾述欲望，让他胡乱的，一股脑的把所有的，连他自己都还没有理清楚逻辑的东西一齐给说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在你的……记忆里。”马玥略微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表述方式，用一种缓慢的方式陈述着。“你在那次事件……”

“狼祸。”谢知非强调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强调这个名词，但是这个名词的后面仿佛有某种很重要的东西存在。让他必须要说清楚。

“嗯，狼祸事件之后，并不是被林警解救，而是被一群自称愚者的超能力组织所接纳了。然后成为了他们的成员之一？”

“嗯。”谢知非点头。

“那么有关于……狼祸和愚者，你有记住什么细节吗？”

“细节……”谢知非紧紧的按住了自己的眉头，“狼祸……是一段传说，当……它们出现的时候，世界就会毁灭的传说……”

“而愚者，我……我能回忆起三个人，他们分别叫……一念、姬清儿和六幻……"

“没有别的了吗？”

“没有了，”谢知非松开手，摇摇头，“我看到了太多东西，但是它们是不连贯的，甚至是互相穿插的，破碎残片。完全是意义不明的碎片……”说道这里，谢知非停了下来，他仿佛又陷入了那片由鲜血和记忆碎片组成的让人无限沉沦的海洋里面。

“叮——”圆珠笔帽杵在桌上重重弹起的声音无比的清晰，像是招魂的铃声，瞬间穿透那沉重而遥远的水面一把把他拽回来。

“到这里就可以，”马玥的声音依旧显得有点冷清，包裹在那身白大褂里的仿佛是一具骨架子，这些声音就穿透她那些空荡荡的肋骨和脊柱才从嘴里传出来。不是冰冷和寒意，而是那种属于孤独的味道。

“典型的继发性妄想升化幻想症状况。”马玥如是说道。

“你……还是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想象？”谢知非的语气有些急促。

“不，事实上，在你的，至少是现在你的认知里面，这些都是你的真实感受。你觉得他们是真实的。”

“那！”

“听我说完。”马玥只是又杵了一下手中的笔 ，“这句话里面的重点，不是真实，而是你认为。”

这三个字瞬间抽掉了谢知非刚刚挺起来的脊梁，如同山峰垮掉。“这是……病，对吗？”

“嗯。”马玥点点头，“事实上我们一直在怀疑你可能有着这个并发症。从那次事件之后，在你所有的描述之中，你都将袭击你们一家的狼群描述成有着小山般大小的黑狼。这就是前期表征。”

“但是介于与事实不符的记忆只有这一处，我们便一直当做是对于灾祸的恐惧夸大现象。这种现象在创伤者中也很常见，他们总是将那些对他们造成创伤者的里，力量进行无限的夸大，甚至妖魔化。

大多数在幼时曾经遭受家庭暴力或者校园霸凌的儿童，在长大后面对曾经的施暴者时都会有本能的恐惧。即使他们在力量、权势上面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也一样。

所以我们一开始觉得你可能也是有这种原因。但是长期的创伤性再体验症状，让你在无数次回顾同一个场景的时候，强化了印象，于是你下意识的将那个场景中的真实当成了真实。”

说道这里，马玥顿了顿，给谢知非一点时间消化，“这种真实和你的日常知识储备、你的理智是相冲突的。这种两种都被你认定的真实发生冲突，必然会以某一方被扭曲结束。”

“现在看来，被扭曲的是理智。”

“我……是因为为了给……那小山一般的狼找到……存在的理由……才幻想出了这样的记忆？”

“现在看来，这样的可能性最大。”马玥点点头，“当然，也不排除其他原因诱导的可能性，包括药物副作用。”

“那……那些、那些细节是……”

“狼祸，是叫这个对吧。”圆珠笔帽清脆的回弹再一次响起，“关于那首民谣，在谢亭山博士的研究笔记里面有提到。相信他应该也对你说过，里面所描述的群狼灭世的事实成为了暗示，诱使你产生了这样的幻想。”

“那愚者……”

“姬清儿，这是你小学时期隔壁班体育委员的名字。”马玥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夹，放在谢知非的身前，“因为担心你近事失忆恶化，我们提前向有关机构拿了你的档案资料。里面有你那一年的学生名单。她具体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们会进一步了解的。”

“一念和六幻，是前段时间热播的一步电视剧里面一对特工的代号。在电视里面，他们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进行了许多守护和拯救世界的工作。”

“狼祸，它是你的恐惧根源，民谣的暗示让你将这种恐惧扩大化，并且信以为真。如果它们真的有毁灭世界的能力，那么无论你在什么地方都没有办法得到安全。所以你为了保护自己，下意识的构建了一个与之对抗的组织。而你自然也是其中的成员之一。”

“即使在潜意识里面，你依旧想要战胜自己的恐惧，但是你又没有办法，所以让那些最强大的人，成为了自己的队友。”

“好好休息吧，你的情况我们已经充分了解了，会开始着手制定新的治疗计划的。最近可能会增加一两款新的药物，如果有什么药物反应记得及时跟护士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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