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吧!”小屋子里,局方人员敲击着桌面,轻声道:“我们认可你在这次事件中所做出的贡献。但是......你的手法实在是过于......极端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徐祁业嘴角抽动几下,他很想说我并不明白。他非常不喜欢某些官方或者领导的打哑谜似的谈话。不过,听着局方人员说话的语气还算是温和,看起来也不是咄咄逼人的样子,他也不好打人家的脸,只得耐着性子解释了下自己的看法:“我理解你们的立场.......”
局方人员脸色稍稍缓和:“你知道的,我们是官方立场。要是赞同你在此事中的做法,会带来一个非常不好的示范作用,所以我们需要考虑的东西很多,而并非简简单单地看结果如何。”
这就是看待事物角度不同而产生的认知差异。从徐祁业的角度来看,在高强度的风切变和起落架折断的危急情况下,我都把飞机安全落下来,还要什么自行车?结果是好的,犯得着对着程序上的一些东西抠抠索索了?
但是这仅仅是徐祁业个人的视角,局方需要从全局展开。不可否认的是,徐祁业在本次事件中的处置手法确实有很多“非常规”的表现。当然,这已经算是一个非常委婉的说法了。正常来说,给徐祁业定个无组织,无纪律的性质是没有问题的。
交接操纵权和执行检查单这两个问题上,徐祁业的做法是怎么都洗不清的。这点儿徐祁业自己也是认同的。一旦局方不追究徐祁业在处置方法上的问题,就是不是就意味着以后只要出现特情,机组就可以随意发挥,只要结果是好的,那就不会被追究。
对于管辖整个民航圈子的局方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是绝对不能被允许的。或许徐祁业技术足够扎实,即便程序方法上有问题,可他自己还是能控制住风险的。万一当时的机组技术不够扎实呢?如果在这样的情况,还不遵循程序,那一不小心可就是要出大问题的。
从个人感情上,这个局方人员是可以理解徐祁业的。但是于公,如果局方认同徐祁业的做法,会给整个行业的从业人员发出一个非常不良的信号,所以徐祁业肯定是受到一定处罚的。
徐祁业这下算是明白了这事儿是没有特事特办的可能性了。不过想想也是可以理解局方的立场,此例一开,那以后在特情处置上,岂不是要群魔乱舞,没个章法了?所以,徐祁业受到处罚应该是板上钉钉了。
看出来徐祁业似乎理解了自己的话,局方人员趁热打铁:“局方的眼界不能局限在一个人身上,对任何一件事的定性会被各个航空公司拿出来解读,所以我们不能让各家航空公司有任何错误的解读。因而,这件事......可能要委屈你一下。”
徐祁业眼皮一跳:“有方案了?”
“具体的可能还没有出来。不过,应该不会重的,毕竟就是表个态而已。”局方人员说道:“不管怎么说,你都把飞机安全落下来了,就算程序上有些问题,但决计不会重罚的。”
此话一出,徐祁业不禁陷入深思,他在考虑要不就接受这个结果。换位思考的话,如果自己是局方,总不能宣扬这种“非常规”的特情处置方法吧,这是底线问题。
自己试图挑战局方的底线,恐怕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
局方人员一直都在关注徐祁业脸色的变化,眼看徐祁业似有意动,顿时有些欢喜。可就在这时,小房间的门被打开了,进来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人。
这人一进来便是冷笑:“决计不会重罚?谁给的保证?他这种盲目蛮干的做法难道不应该是打成错误典型?”
闻听此言,局方人员脸色大变。刚进来的人叫陈超,并非局方的专职人员,而是江城市另一家航空公司飞月航空的委任代表。
都说同行是冤家,同在江城市,飞月航空跟龙宇航空那真是相互看不顺眼。身为飞月航空的人,陈超不趁机落井下石,那才是怪事。
不过,也并不全是陈超的私心。陈超这个人固执得很,十足的教条主义,对于那种破坏规矩的人非常厌恶。更别说,徐祁业在此次事件中几乎将一切规矩都给打破了!陈超不待见徐祁业也是情理之中。
可眼看徐祁业似乎都要答应自己的方案了,这下陈超一出来搅局,事情又麻烦了。
徐祁业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大部分时间,他的脾气都算不错的,可并不代表他就没有脾气。如此被陈超几乎是指着鼻子骂,徐祁业刚刚还算温和的脸色霎时间阴冷下来。
陈超一见徐祁业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讥讽道:“一个刚入职的第二副驾驶还敢跟我甩脸子?就算你们公司的飞行部经理俞明理在这里,都不敢这么做!我听过舱音,像你这种无法无天,目无尊长的货色,直接就应该清除出飞行队伍。”
说实话,在处置特情时,徐祁业对待机长的态度确实不太好。这在陈超看来,简直就是反了天了!一个第二副驾驶对机长呼来喝去,还有没有规矩?
徐祁业原本舒张开来,放在桌面上的右手猛地握紧成拳。
这个细节一下子被局方人员给捕捉到了,心中暗叫不好。原本还算和谐的谈话氛围在陈超到来之后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好死不死的是,陈超的资历还很老,他也不好喝止陈超。
可现在如此情境下,谈话肯定是不能继续了。只见他强挤出一丝笑容,就拉着陈超往外走:“教员,今天就是随便聊聊,你怎么就给他定性了呢!是吧!”
“哼!”陈超也不能不给局方专职人员面子,冷哼一声,也没有再说什么。
局方人员打开门,就要先把陈超弄出去,临出门时,随口说道:“徐祁业啊,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我会给上面反映的。”
原本这就是一个随口一说的话,可是徐祁业却是缓缓抬头,他的脸上充斥着冷漠,可是他的声音却从未有过的坚定。
“什么要补充的?”徐祁业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我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