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前,5月16日的傍晚,织田家位于墨俣的营地内。
雨秋平和一众高级军官,正围在主帐内的桌子旁,桌子上摊开着西美浓的地图。
“根据最新的情报,”雨秋平听完传令兵的汇报后,低声道:“斋藤龙兴亲自率领4000斋藤家直辖部队出阵了,沿着长良川东岸一路南下,和主公的部队在十四条地区对峙。”
一旁的小幡杰盛按照雨秋平的要求,把放置在地图上的几个棋子,从稻叶山城处南移到了十四条地区。雨秋平一直想复制前世战争中的沙盘,可是由于地图不够精确,连有些河流和丘陵、森林都没有标注出来;他们也没有足够的侦查骑兵去绘制有等高线的地图,因此只好用平面地图草草了事。
“为何会有如此精准的兵力数字?”福岛安成不解地问道。
“因为斋藤龙兴…”雨秋平不屑地笑了一声,这个历史上有名的“阿斗”式的人物他可是记忆犹新。在历代《信长之野望》游戏里,他的四维总合都没能超过150。(四维综合最高值为400)不过,为什么这样的昏庸国主居然能够挡住织田信长整整7年呢?“他每日花天酒地,根本不管织田家的入侵。被家老强行抬着出征后,还大肆炫耀,将本军的情报当做自己吹嘘的资本,逢人就说自己是4000大军的统帅,要去十四条和织田信长的大军决一死战。”
“嘿,”御前崎仲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有这大傻帽在,织田大殿肯定是赢定了。那个大傻帽估计连行军打仗是什么样都不知道,如何指挥4000大军?”
就在众人因为斋藤龙兴的愚蠢而哈哈大笑时,一直没有说话的的真田昌幸却忽然开口道:“殿下,我军的布阵有问题。”
“哦?有什么问题吗?”雨秋平被真田昌幸浇了一盆冷水后,微微摆正了心态。
“殿下当心,后路不保。”真田昌幸指向地图上十九条砦的位置。
雨秋平定睛一看,立刻反应过来。织田信长之前为了攻略墨俣,离开十九条砦渡过了长良川。而之后就直接沿着西岸北上了,并没有再回到长良川的东岸。而从稻叶山城出发的斋藤家,却沿着长良川东岸南下到了十四条地区,和十九条砦的直线距离不过15里。两者之间一马平川,不过是一个多时辰的路罢了。
而织田信长如果想要支援,就必须要先渡过长良川。
“这几天雨下个不停,长良川恐怕要涨水了吧,”雨秋平心中暗叫不好,“万一渡桥被冲毁了该怎么办。”
“你们继续留在帐篷里,等待进一步的情报,”雨秋平边说边披上斗笠蓑衣,准备离开帐篷,“亲兵卫、权兵卫,跟我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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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秋平和直江忠平、天野景德,借着落日的余晖,策马来到了营地东边四里外的长良川河畔,上面有着织田家过河时的浮桥。然而,雨还在不断地下,长良川汹涌的河水正不断呼啸而来,冲击着浮桥——已经有3个浮桥被冲坏了,剩下的可能也挺不过今晚了。
“殿下,请立刻派人加固浮桥吧。”直江忠平开口道,“不然浮桥若是损毁,当斋藤家真的进攻十九条砦时,我家大军就难以渡河返回了。如果延误了战机,很可能导致十九条砦失守,后路被断,咱们的大军也将陷入绝境。”
“你说的没错,”雨秋平刚想下令紧急动员,让大家都来修浮桥,却忽然愣在了原地。
绝境…织田信长,陷入绝境。
他眼眸中猛地闪过一丝精光。
我真是傻啊,当织田家家臣这几个月,差点角色扮演地太投入了,真的变成了织田家忠心耿耿的家臣了。
我是复仇者啊!
织田信长陷入绝境,不是正合我意?织田家实力大损,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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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秋平冷笑了一声,决绝地摇了摇头,“不,不要修补浮桥。回去后,也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们发现了浮桥的异常。就说我们是去南边侦查另外几家美浓豪族的动向了。”
“还有,”雨秋平立刻补充道:“不准向主公那里汇报后路有可能有失的情报,封锁消息。”
雨秋平回过头去,只看到直江忠平满脸惊愕,而天野景德则是面色阴沉。
“或许不该瞒着你们的,”雨秋平带了把马缰,让自己的马在原地转了个圈,直视着两位下属。“你们是我最信任的人。”
“我之所加入织田家,不是为了什么飞黄腾达,”雨秋平有些感伤地说道:“已故家督殿下待我恩重如山,濑名殿下待我也如慈父一般。”
“家督殿下的血海深仇,我绝不会忘记。无论是织田信长还是那个今川家内部的叛逆,我都不会饶了他们。”雨秋平说着说着,已经因为仇恨而眼眶微红,“濑名殿下切腹自尽换回我一条命来,留给我了一把肋差,”雨秋平边说边把濑名氏俊用来切腹的雪白的肋差从怀里掏出,“他和我说,我还有没完成的事情要去做。”
“我明白濑名殿下的意思,”雨秋平沉声道:“他希望我能够去为家督殿下报仇!弥补我毕生的遗憾。”
雨秋平忽然透露的反志,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让两个下属一下子怔在了原地。
“殿下!这实在是太过凶险!还请您改变主意啊!想想清楚!”直江忠平高声劝谏道。
“亲兵卫,你不用劝了,”雨秋平微笑着摇头,“这已经是我活下去,继续努力地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了。如果忘记了报仇,我就会失去活下去的目标啊。”
直江忠平和天野景德愣了一下,雨秋平的决心让他们二人都有些惊讶。巨大的信息量需要他们消化一段时间,雨秋平也耐心地等待着两个人转变他们的观念。
“殿下,是打算现在就要拟定计划,刺杀织田信长么?”天野景德想了片刻后,随手抹去脸色的雨水,谨慎地问道。
“不是,”雨秋平摇了摇头道,“我不打算自己主动制定计划去刺杀织田信长。而是想办法利用如同现在这样的兵凶战危的情况,杀死织田信长。”
“这样么,”天野景德长出了一口气。如果雨秋平真的打算自己仓促制定计划刺杀主君,希望实在是太过渺小,他也一定会拼死劝谏雨秋平打消念头。但是如果他仅仅是想利用混乱见机行事,那么到也未尝不可。
半晌后,雨秋平看到两人的面色归于平静后,开口道:
“所以我加入织田家,从第一天开始,就只有一个目的。”
雨秋平一字一字地坚决地说道。
“变强,变强,变得越来越强。强到我可以在乱局中,借机干掉织田信长,然后再去今川家诛杀那个叛逆!”
“现在就是绝好的机会。只要浮桥被冲断,如果斋藤家真的进攻十九条砦,织田家就无法及时赶回增援十九条砦。后路被切断后,织田信长也将陷入绝境。”雨秋平望向两个下属,“你们二人,愿意追随我吗?”
其实,不用问出这个问题,雨秋平也明白两个下属的答复。
“只要殿下有意,在下便誓死相随。”天野景德沉声道。
“在下早就发誓要用毕生去追随殿下,就从殿下给我新生的那一天起。”直江忠平深深俯首:“此生今世,我亲兵卫定不相负。”
“好,”雨秋平点头道,“之后的日子里,除非我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你们二人不要试图私自谋划商议,以免被他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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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秋平带着天野景德回到了营地,直江忠平则被雨秋平要求立刻返回雨秋家的领地,做好接应的工作。雨秋平打算万一形势危急,就让直江忠平用之前缴获来的十几艘船,把常磐备的战兵们从木曾川上载回来。
“殿下,您去哪里了?”看到雨秋平回来后,真田昌幸就开口问道。
“去了趟南边,看看那几家豪族有没有异动,”雨秋平故作淡定地说道,“亲兵卫也被我派回领地了,那几家豪族不可不防啊。”
话音刚落,雨秋平没给大家继续讨论的时间,里拍了拍手道:“好了,不早了,大家休息一下就去睡吧。”
“好嘞!咱们回去好好斗一斗!”御前崎仲秀听到解散的消息,就如同听到放学的孩子一样,腾地一下站起了身,兴奋地一挥拳。
“你个戏子!还没输过瘾吗?”吉岗胜政豪迈地大笑道,“整个雨秋家,除了锅之助那小子,没人扳手腕扳得过我啊!”
这两个活宝一开口,营寨内立刻充满了欢乐的气氛。大家纷纷告别后,就离开主帐,前往了各自的营帐。
雨秋平长出了一口气,索性众人没有起疑心。第一次干这种事,还是非常紧张。
他随意地摇了摇头,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却偶然发现,正走出帐门的真田昌幸,恰好回过头来,用有些复杂的眼光望着雨秋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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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7日,卯时六刻,墨俣营地内。
“什么!”蜂屋赖隆听说浮桥已经垮塌后,立刻呆立在了原地。
“我已经在派人去修理了,”雨秋平指了指营寨东边,400个拿着工具和木材向着长良川走去的辅兵们,“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真的是晦气啊!”蜂屋赖隆气得直跺脚,“斋藤家今天早上南下去进攻十九条砦了!那可是我们的后路还有粮草所在啊!”
“纳尼!”雨秋平故作惊讶地大声道:“昨天传来的情报不是还说,我们要在十四条地区和斋藤家决一死战么!怎么斋藤家就南下了!”
“你不早说啊!”雨秋平悔恨不已地连连摇头,“早说后路有危险,我早就派人去加固浮桥了啊!也没人和我说浮桥归我管啊!”
“这当然怨不得雨秋殿下!”蜂屋赖隆自己心里也清楚,这次是织田信长彻底失策了,“雨秋殿下只是被要求防守墨俣而已,没人看管浮桥实在是…太可惜了!”
“我这就去回报主公!”蜂屋赖隆匆忙上马道,“也请雨秋殿下快些修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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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三刻,织田家大军终于抵达了墨俣——然而浮桥却还没有修筑完毕。织田信长迫不得已,开始在长良川两岸搜集平时客运用的渡船,却也没找到多少。那些船夫都说,斋藤家昨天派了好多人过来,把渡船全部搜集到长良川东岸控制起来,看来早有预谋。
巳时四刻,十九条砦的织田信益派来的求援使者抵达了长良川东岸。虽然隔得太远,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是织田信长也明白发生了什么:斋藤家已经开始攻击只有500人守卫的十九条砦了!十九条砦若是沦陷,织田家的粮草储备就全完了,而织田家搭建在木曾川上的浮桥和那些渡船也会被全部缴获,退路就将被截断。
织田信长无奈之下,下令全军齐上阵,一起开始搭建浮桥,只希望能够快些回去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