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大批的攻城武器一波接一波地从城内抬出送到棱堡下,中央棱堡的战斗也日趋激烈。织田家仗着人数优势蚁附攻城,几乎在中央棱堡的墙垛上架满了梯子,不断地向上冲去。鸣镝备和细柳备的士兵人数毕竟有限,在规模如此庞大的攻势面前显得有些力不从心。红叶军一开始还能利用棱堡的构造大量杀伤织田军,可随着织田军的进攻面积逐渐饱和,棱堡上的红叶军也招架不过来了。
看着那一排排的云梯几乎铺满了整个墙垛,细柳备第一连连长坂垣重衡嘴上的脏话几乎就没断过。织田家调来了两万多战兵围攻这座棱堡,不及伤亡地发起冲锋。现在在城头,平均每两个红叶军战兵就需要应付一架云梯上不断登城的织田军和云梯下那些一刻不停地发射着铁炮的织田军,疲于奔命而难以应付。
“大人,那边的云梯又有人上来了!”还没等坂垣重衡喘口气,另外一侧的堡壁上又传来了呼喊声。坂垣重衡放眼望去,只见那架云梯后的两个细柳备士兵已经被乱刀砍死,十几个织田军武士正在快速跳上城垛。旁边的细柳备士兵们刚想起身去迎击,就被城下的织田军铁炮手打得抬不起头来。
“让那边鸣镝备的铁炮手帮个忙,压制一下那里!”坂垣重衡一边朝着远处另一个堡壁上鸣镝备第二连的连长久武长贺拼命挥手,同时自己就猫着腰带着部下们快速向那边赶去。在铁炮手的压制下,坂垣重衡终于把这十几个织田家武士给砍杀在城头,准备重新回复这段棱堡的防守——另外一边的堡壁又告急了。
“这样打下去不行!”
此时,棱堡的指挥台上,御前崎仲秀找到了正一刻不停开火掩护的查理,“主战场那里压力太大,根本不可能派来援军。这样硬撑迟早撑不住,我们必须自己想办法打开局面。”
查理在把手里打完的铁炮交给手下填充,接过一把装填好的铁炮的间隙时,瞄了一眼西南主战场的方向——红叶军、三好军、长宗我部军的部队正在应对五倍于他们的织田军,隐隐已有被包夹的势头。
“你说得对,有什么想法吗?”查理一把再次举起铁炮瞄准,一边向御前崎仲秀问道。
“出城逆袭!”御前崎仲秀指向了正不断发出撞击声的后门,织田家的战兵们正推着冲车不断冲击,门后的细柳备战兵们则努力在堵着门,“他们城外密密麻麻塞满了云梯,人那么多,云梯后的阵型也是乱糟糟的,站在前面的都是铁炮手。我们现在突然开门逆袭,他们肯定措手不及。”
“哪里有多余的人可以出城逆袭?”查理一边开出一枪,击中了一个刚好登上城头的织田军,一边再次拿来一把装填好的铁炮,“现在防守人手都不够。”
“东边的细柳备第三连可以动。”御前崎仲秀又指向了中央棱堡靠东的地方,那里正和池田恒兴所部接壤。与大呼酣
战的织田家直辖部队不同,池田军的作战意志却非常消极。他们只是远远地在棱堡上放着冷枪,也没有人翻出棱堡进攻,更别提从棱堡间的通道里强攻了。
“鸣镝备、细柳备、特种连队一共七个连队,六个都在应付北边织田家直辖的部队,只有细柳备第三连在提防东边。你把第三连也调走了,难道不防备池田军了吗?”查理看了眼池田恒兴的旗帜后,一边开出一枪一边反问道。
“洋人小哥啊,你平时木头脑袋不懂这些,看不出来池田殿下和咱们先主最为要好吗?他这肯定是根本不想和红叶军为敌啊,不用管他了。”御前崎仲秀赌徒似的红着眼低声道,“反正咱们什么也不做也是要输,赌一把大不了也就是输嘛,还能更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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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尻秀隆此刻已经翻出了西城的棱堡,来到了中央棱堡和枫叶山城之间间隙的平地上,亲自指挥大军从云梯上进攻棱堡。在他催命般地督促下,织田家士兵个个奋勇,隐隐已经压制住了城头。而城门口的冲车队没了城上射来的铁炮,也可以放心大胆地撞门。他们甩掉了之前用来遮蔽的藤牌,每个人都双手抱着冲城锤,鼓足了吃奶的劲一下一下往门上抡去。每一下撞击都会发出巨响,掉落不少碎渣和灰尘,中央棱堡的后门也有了松动的迹象。
“用不了多久就能搞定。”河尻秀隆一边在心里估算着,一边继续盯着中央棱堡的后门看着。他忽然发现,最近的几下撞击效果都比之前好了不少,后门松动和颤抖的幅度肉眼可见得变大了,居然有几下都被撞得凹了进去。
“终于出效果了?”河尻秀隆喜出望外地炸了眨眼,刚好就看到后门骤然被撞开。正在抡着冲城锤往前撞的士兵们抡了个空,有几个人没收住力还摔了一跤。
下一刻,门内就闪起了密集的火光。轰鸣声后,站在门口的织田军士兵们被瞬间击毙,流弹还击倒了不少后排的织田军铁炮手。一片硝烟里,“为了红叶殿下”的大吼声在门内响起。紧接着,就看到细柳备400战兵高呼着从门里杀了出来。
门口的织田军猝不及防,站在前方的大多都是在和城头对射的铁炮手,除了几个人来得及开枪之外其他的人都是被乱刀砍倒。这些远程兵们谁也没想到红叶军突然杀了出来,立刻吓得连连后退,连带着冲散了后排的战兵。而细柳备的士兵们也没有放过云梯上的织田军,拿手里的长枪捅向这些正扒着梯子向上爬的士兵们毫无保护的腹部。还有不少军官直接挥刀砍向云梯的脚,看着断了一只脚的云梯倾斜过来轰然倒下,把上面爬梯子的士兵尽数甩了下来。
河尻秀隆所在的地方颇为靠前,立刻就被往后撤退的铁炮手们挤得收不住脚。织田家自己阵脚大乱。空有大军却被细柳备的400人打得手忙脚乱。
“这队兵是哪里跑出来的?他们居然还有余力反
击?”费解的河尻秀隆往棱堡上望去,发现刚才还在中央棱堡东南与池田军对峙的那些细柳备士兵已经不翼而飞,估计就是出现在眼前的这一支了。
“那池田恒兴在干什么?”河尻秀隆又看到了即使面对空城仍然消极怠工得到池田军,气得七窍生烟,忍不住破口大骂道,“立刻派人去找那孙子!问问他到底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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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死了烦死了,你问我在干嘛?”被河尻秀隆派来的使者指着鼻子质问的池田恒兴也没有丝毫给那个使者好脸色,同样恼火地对他吼道。
池田恒兴是现在整片战场上最纠结挣扎的人,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了。飘扬在红叶军一侧的森家、长宗我部家、三好家的旗帜令他感到羞愧,让他无颜面对雨秋平和他的情谊;可是他拒绝交出雨秋光的事情也已经被告知了织田信长,招致了织田信长的一顿臭骂,还威胁要扣押池田家留在安土城的家眷,让他无颜面对母亲和家人。他是织田信长的乳兄弟,池田家也是织田家的谱代,他根本不可能和织田军对垒,但他对眼前的红叶军也是下不去手。当他看着那么多他熟悉的面孔高喊着他已故挚友的名字殊死奋战,看着那么多红叶军的将士为了给雨秋平报仇而抛头颅洒热血,看着中央棱堡边那两千多具忠勇将士的遗体,他又怎么可能忍得下心去进攻红叶军——去进攻这支雨秋平的军队,去进攻这支豁上一切也要给雨秋平复仇的军队。他自己没本事、没胆子给挚友报仇,他自己是一个可耻卑劣的胆小鬼,他对眼前这些红叶兵心里只有羡慕和钦佩,不敢复仇的他又怎么可能反倒去阻止他们复仇呢?
“池田殿下为什么还不进攻?”河尻秀隆的使者不依不饶地大喊道,“如果池田大人不进攻,就把路让给后面的人!否则我们就告到主公那里去,说你里通外敌!”
“让让让,这就让,谁爱去谁去!”池田恒兴没好气地同样骂了回去,拿起马鞭就朝那个使者抽去,把他直接给赶了出去。同时,他下令池田军让开棱堡里的通道,打定主意不对红叶军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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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志气的孬种。”得知了池田恒兴答复后的河尻秀隆不屑地往地上啐了一口,随后便对传令兵道,“去,叫池田殿下身后的佐胁殿下进攻,从那几乎不设防的缺口里打进去!”
没过多久,河尻秀隆的传令兵就灰溜溜地回来了,脸上的表情要比刚才还要古怪。
“怎么了?”河尻秀隆看了眼池田军所在棱堡更东边的那个棱堡,那里驻扎着佐胁军的部队——他们居然也一动不动,“佐胁良之又在搞什么?”
“佐胁殿下说,他的部下们都饿了,正在吃便当。”传令兵尴尬不已,硬着头皮向接近爆炸边缘的河尻秀隆转述了佐胁良之的话,“他说他吃完了便当就进军,让您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