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德睁开眼睛后，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所以他决定打一盘王者农药醒醒脑，这个状态下他打得肯定一团糟，绝逼要被喷，被喷了就会生气，一生气就完全醒了——这套连招他屡试不爽，效果远强于特苦浓咖啡。
然后他发现自己摸不到手机了。
“不应该啊……”他嘀咕着，坐起来，然后觉得身体有些轻飘飘的，便低头看了眼。
……肚子呢？
林有德疑惑的摸着自己的腹肌，这手感，让他感觉又回到了十几年前每天打篮球的高中时代，然而自从上了大学，腹肌就渐渐消失了，毕业以后忙于攒首付没时间锻炼再加上应酬多，更是起了有点规模的啤酒肚。可现在，啤酒肚没了，腹肌又回来了。
“什么情况……”林有德感觉自己的脑袋更糊涂了，他开始怀疑自己还在做梦，决定倒头继续睡觉……
然后，他看见坐在自己床边凳子上吧唧吧唧吃东西的小姑娘。
“果然是梦。”没有妹妹也没有老婆更不可能有女儿的林有德直接往床上一躺。
结果被硬梆梆的枕头磕到了后脑勺。
“什么鬼！卧槽，竹子枕头？”再次弹起来的林有德一把抓起自己的枕头，“卧槽，这特么不就是把竹子捆一块儿而已吗？”
“是呀。”床前吃东西的小姑娘接腔了，“顺带一提，你的带自动按摩功能的高级床也没了，现在你睡的是标准的木板床，而且没有垫褥子。”
“你这么一说我发现胳膊和腰都痛得要死。分期付款还有三期才付完啊……等等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所以，我是穿越了？”林有德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
“看就知道了吧。”
小姑娘把吃的往嘴里一叼，然后双臂张开平伸：“看。”
林有德仔细一看：“汉服？这里是汉朝？”
小姑娘还没答话，一只鸟飞进房间的窗户——林有德这才注意到窗户的存在——接着他发现，这鸟是个机械鸟，外壳还不完全密封，从缝隙里能看见里面的齿轮。还不等林有德看清楚，鸟儿从肚子里吐了个信封出来，然后转身飞走了。
“欢迎来到知识就是力量的世界。”吃东西的小姑娘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把正在错愕的林有德吓了一跳，“这里是万州首府永安，而我，是你的外挂。”
“这么直接？”林有德忍不住吐槽道。
“现在的情况一看就知道我是你的外挂吧？时间紧迫让我们开门见山吧……”
话音未落门就被人踹开了，林有德还没看见人呢，声音就先传进来了：“都几点了，还不起来！”
紧接着林有德看见一只脚迈进了门槛。
那只脚就停在那里不动了。
实际上，脚的主人也不动了，所以林有德能仔细观察声音的主人——和声音给人的印象不同，进门的人看着成熟温婉又漂亮，只是紧皱的眉头和不耐烦的表情能让人和刚刚的声音对应起来，跟在她身后的四个姑娘大概是丫鬟，看起来也各个水灵。
至于她们的衣服，全都是和自称外挂的小丫头一个款式，只不过看起来装饰更多更华丽。
“你把时间停止了？”林有德问，“这个外挂真给力啊……”
“不，这是为了有时间跟你讲解情况所以不得已而为之，以后哪怕你马上要死了，我也不会用这个救你。不过每个月最后一天的12点59分，我会停止时间让你能到我这里续费外挂。”
“外挂还要续费啊！”
“当然，一次十两银子。”
十两？感觉好像还好？
“那么，是什么样的外挂呢？”
“主角光环。”小姑娘说。
“什么？”
“主角光环。”
“那么这个光环有什么作用呢？”林有德不得已补了个问题。
“你会遭遇主角才会遇到的各种事件。举例来说，再过十个小时，皇帝的诏书就会抵达永安城，然后你们家会被满门抄斩，就算你逃掉了，也会被万州知府的府役、州指挥使司的兵队、按察使司的捕快以及太常寺的秘术师追捕，按常理来说你会死翘翘。但是如果你能逃过一劫，你就会遇到这个老头。”
小姑娘往空中一指，于是一个老头的脸浮现在空中。
“他救了你之后会传给你已经被认为失传了的罗睺秘术，而且他还有一个孙女……”
小姑娘又一指空中。
“哇，美少女耶……你是说，我肯定能逃脱满门抄斩然后遇到老头修炼神功顺便泡个美少女？”
“我没有这么说。这就相当于任务奖励啦，你必须先自己想办法活下去。”
“那这个外挂有什么意义啊？”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当然有意义了，你只要一路克服难关就一定会有奇遇并且增强力量，最终你能成为大陆的霸者，会有一群后宫，一群好兄弟，很好玩的。”
“好玩……等一下，那如果我没能克服难关呢？”
小姑娘两手一摊：“那就死啰，然后换下一个挑战者上。”
“这是闯关节目么！”
“是呀，在神明的世界中非常受欢迎的闯关节目，叫《奔跑吧穿越者》，我是制片人。”
“请你们善待自己的造物啊！算了，我可以拒绝这个主角光环么？”
“本来你只要不交钱光环就会失效，所以你想拒绝也没问题。但是不会有其他外挂给你作为补偿哦，而且你很可能在这个世界挣扎一生，都没有什么奇遇，也没有得到命运的垂青，然后凄惨的死去哦。”
“相应的，今天我也不会被满门抄斩，对吧？”
“嗯，你真的要取消吗？”
林有德想了想，点头。
“好吧，祝你玩得愉快。”
“玩得愉快……”林有德嘀咕的同时，小姑娘嗖的一下消失了。
还真是什么外挂都没给啊！
时间停止在这个时候也解除了，然后刚刚静止在门口的女人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林有德跟前，一巴掌扇到了林有德脸上。
“都几点了！你还想睡到什么时候！明明只是青楼妓女生的野种，居然还敢睡懒觉！大少爷快要出发去私塾了，你还不快跟过去！”女人一边吼叫，一边又要打林有德。
林有德想都没想，抬手抓住了挥过来的巴掌。
“你！”女人气得脸都变形了，突然她尖叫起来：“来人啊，野种打人啦！”
不一会儿，一大帮家丁冲进来，三下五除二把林有德给放倒在地上，然后一阵拳打脚踢。
那女人还在嚎：“给我把他弄到院子里吊起来！狠狠的打！打断小兔崽子的腿！”
**
半个小时后，林有德才从鞭打中解脱出来。
“哼，让他吊着，好好反省一下。”留下这样的话语后，被人称作“夫人”的女人总算是带着丫鬟离开了。
负责鞭打林有德的家丁撇了林有德一眼，然后小声说：“你今天吃了豹子胆啦，夫人都敢打，别说六夫人已经死了，就算她还在，这会儿也只能看着你被吊着打没办法呐。”
林有德痛得没办法回应，只能在心里暗想：早知道就不拒绝外挂，让这家被满门抄斩好了，自己虽然不一定能逃得掉，但是可以让那个恶毒的女人下地狱什么的，想一想就觉得爽快。
话说，他继续想，自己这新身体还真结实啊，虽然火辣辣的痛，但是大脑的思维却依然清晰，要换了穿越前的自己，哪怕是高中时代的体能巅峰状态，被刚刚这么一顿打估计早就昏过去了。
林有德就这么吊在院子里，看着院中的亭台楼阁，猜测着自己穿越的这家人的身份。
结合院子里的景致和刚刚夫人家丁们说的话，自己应该是到了个显赫的大户人家，只不过自己是个青楼女子生的私生子，这家的老爷还算厚道，把母亲娶了回来当了六夫人，然而母亲却不幸去世了，他林有德就没人罩了——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现在林有德面临的最大问题是：“我叫什么？”
他下意识的小声嘀咕，然后惊觉这样有问题，赶忙打量周围，确认没人听到才松了口气。
林有德努力回忆刚刚被毒打时候听到的只言片语，然而似乎并没有听到可能是自己名字的单词。
他开始琢磨怎么想办法打听出自己的名字，就在这时候，他看见一只鸟——一只机械鸟飞过院子，消失在主屋方向。
这时候林有德想起来，早上有个同样的鸟来给他送了封信，那信上肯定有他的名字，等惩罚结束了得赶快去看看那封信。
这时候院子里又有动静，林有德循声望去，看见一名穿着浅葱色濡裙、水袖上绣着鸾凤花纹的女孩正迈过院门。
“啊，这不是六少爷么？”女孩惊讶的停住脚步，用手里的绣花扇轻轻挡住了嘴巴，“这是怎么了？”
林有德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早上那啥……夫人要打我，我把她挥过来的巴掌挡住了，结果她非说我打她了。”
“咦？”女孩似乎吓一跳，短暂的错愕后，她扑哧一下笑起来，“你挡开了林夫人打你的巴掌？哈哈哈哈，我觉得你这样做还不够，你应该反过来打她一巴掌，换我我肯定这样做。”
“小姐！”女孩的丫鬟吓一跳。
“别担心，有人听到了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说罢小姐把手里的扇子塞给丫鬟，一面念诵林有德听不懂的语言，一面从自己水袖里掏出什么东西一把捏碎，然后一指林有德的方向。
林有德忽然觉得身体的疼痛减轻了，手臂因为捆绑而生的麻痹也随之消失。
魔法！
不对，刚刚那个自称外挂的小姑娘好像说过什么太常寺的秘术师，林有德是个非常博学的家伙，尤其是历史方面的知识掌握得非常扎实，他知道中国古代太常寺是主管祭祀的机构。如果这个世界的大部分名词含义和中国古代近似，那太常寺可能就是管理拥有神秘力量的施法者的机构——当然也可能是近似剑与魔法小说里的教会的机关。
而这位小姐姐，看来是个施法者，用了某种有治疗效果的秘术——
不对，林有德舔了舔嘴唇，刚刚开始干裂的嘴唇又变得丰润了，显然这个秘术还能缓解身体的缺水状况。
“你就好好在这儿反省吧，下次记得直接反打她一巴掌，然后林家要杀你，你就跑到我那里去好啦，我不介意分一间柴房或者马厩给你睡觉。”不知道名字的小姐从丫鬟手里拿过扇子，迈开脚步往庭院深处走去。
林有德又开始回想那个外挂小姑娘说的，成功躲过一段时间的追杀之后，会有个老头来救他，然后教他什么罗睺秘术，于是他对着不知名小姐的背影问：“你知道罗睺秘术吗？”
小姐停下来，回头看了林有德一眼：“当然知道，不过它早就失传了。而且如果现在有罗睺秘术的传人出现，一定会被太常寺各路高手迅速抹杀。怎么了？”
“没什么，”林有德顿了顿，补上一句，“谢谢啊。”
小姐对林有德摆了摆手，转身继续前行，身影随即被假山挡住了。
林有德咂嘴。
那什么主角光环，怎么觉得就是个坑啊，不过外挂小姑娘也说了，自己穿越到这边，本来就是神明们的娱乐节目，还说了闯关什么的。
这帮神明，地球上还有那么多饥荒和战火，他们不去救世，搞这些玩意儿，绝对都是邪神。
这样想着林有德脑海里浮现出上帝、释迦摩尼、奥丁还有宙斯围在电视前观看《奔跑吧穿越者》的情景。
又吊了不知道多久，当林有德的肚子开始咕咕叫的时候，穿着基佬紫色彩的长衫、腰上挂着大得夸张的玉佩的老男人进了院子。
他看了眼林有德，长叹一口气：“不就是一巴掌嘛，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有多大力气，让她打一下不就完了。来人啊，把六少爷放下来。”
“老爷，夫人说……”
“她说管用，我说就不管用？”
林有德确定了，这位就是自己的父亲了，然而他连自己父亲的名字都不知道。
算了，反正一概叫爸爸，不知道名字也没差，就是刚刚过去的小姐的名字不知道，有点可惜了。看起来那小姐认识自己，说不定还是青梅竹马呢……
很快，林有德被放了下来，父亲过来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惊讶的问：“有人用玄武一系的秘术给你治疗了伤口？看效果像是三环的治疗中伤……”
林有德有些囧，这玄武是纯粹的东方幻想系的词汇，三环法术什么的就是典型的西幻套路了，“治疗中伤”干脆就是“龙与地下城”规则里面的法术名字，这杂糅总是让林有德觉得怪怪的。
林有德吐槽的同时，站在他父亲背后的一名道士打扮的年长者哼了一声：“治疗中伤，哼，太常寺的人太不会起名字了，完全失去了传承至今的底蕴。”
“但是新秘术的效果比古法好，这也是没办法嘛。”老爷这样说着，把手从林有德身上拿开，“你赶快穿好衣服，现在去私塾的话，应该还能赶上下午的算学。”
“哦。”林有德正要离开，却又被老爷叫住了。
“不要让你母亲失望啊。”老爷语重心长的说。
林有德内心毫无波澜的回应：“是，爸爸。”
毕竟林有德压根就没见过这个世界的母亲，对所谓的母子血缘也没啥实感。
**
回到房间，林有德迅速拆信确认自己的名字。
“原来我叫林磊，字有德……居然这样对应上了。”林有德——林磊一边嘀咕一边快速阅读信的内容，原来是妈妈在青楼的姐妹寄给他的问候信，怎么看都不像是隐藏了什么大秘密的样子。把信收好，林磊换上了家丁拿来的长衫，绑好腰带挂好玉佩，再把披散的头发给缠好——看来他的身体还记得该怎么做这些事情，林磊稍微放心了一点，毕竟这样待会如果要用毛笔写字他就不会出洋相了。
“六少爷，轿子已经备好了。”门外传来家丁的声音。
“来啦！”林磊赶忙出门。
所谓的轿子，居然不是人抬的，前后有四个木头人站在轿子旁边，等林磊一座上去，木头人就抬起轿子，在一名家丁的引导下走了起来。
林磊掀起轿子前面的门帘，好奇的看着木头人行动，家丁还以为他有什么要求呢，便问道：“怎么了，六少爷。”
“不，没事。”林磊放下门帘，改从轿子旁边的窗户往外看。
轿子从院子的小门出去的时候，林磊看见木头机械马拉着平板车运了一大堆蔬菜进了另一道门，大概那是厨房采买归来。
林磊起初还以为自己这一路上会看到许多木头机械，然而离开林府之后走了很长一段路，他都只看见另外一辆木马拉的车。等上了热闹的大路，几乎完全看不到这些精巧的木机器了。于是林磊推测，这个世界可能存在机关术之类的东西，但是因为昂贵，只有显赫人家才大量使用，是身份的象征——不过，青楼的艺伎们居然可以用机械鸟送信，这就有点奇怪了，难道那是客人暂时借用给她们的鸟么？
路上的行人看到木人偶就避让的举动，从一个侧面印证了林磊的猜测。
除了格格不入的木人偶，林磊看到的街市景象，就和古装剧里看到的差不了多少，虽然他历史知识丰富，但并不包含大量的服饰和建筑知识，他只能勉强从屋顶与屋檐的制式判断建筑的风格接近唐朝，而服装他就完全无法分辨了。
“少爷，”出了林府的门以后，家丁的称呼就从“六少爷”变成了“少爷”，“私塾到了。”
“好，我知道了。”轿子落地后，林磊掀开门帘出去，看了眼眼前的建筑，然后理所当然的想起了鲁迅那篇《从百草堂到三味书屋》，林磊去浙江旅行的时候，还专门看过三味书屋旧址，眼前这私塾差不多就那个感觉。
私塾只有一个“课室”，明显看出来学生都是分成不同的区域坐着，应该是按照学习进度区分。老师是坐在讲台上的，手里拿着一本线装书，封皮上的字是《算经》。
“还真是在上算学啊……看来这个世界应该没有古中国那样重文轻理。”林磊内心嘀咕着，同时对先生说：“先生，我来上课了。”
正在摇头晃脑看书的老先生抬起头，看了林磊一眼，拿起戒尺，站起身就往林磊这边走来。
看过鲁迅文章的林磊立刻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老老实实的伸出手去。
先生用戒尺在他掌心狠抽了三下之后，一指角落里空出来的位置：“去，把九九算数表抄1000遍。”
林磊心想“这简单”，紧接着才想起来，这个年代可能没有阿拉伯数字和现代的加减乘除符号啊，这九九算数表抄1000遍要死人的！
“先生，这个不用了吧，我都能背下来了……”
“背下来有什么用！你要会算，你会算吗？”
课室里有人开始窃笑。
林磊：“我会算啊。”
“你会算？”老先生轻蔑的笑了笑，“那你告诉我，28乘56得多少！”
老先生这个问题一提出，课室里就一片窃窃私语声，还有不少人看着林磊在窃笑。
“1568。”然而林磊心算速度非常快，毕竟初高中都是学霸等级，到了大学才因为整天逃课玩游戏变成了中等靠后。
先生皱起眉头。
刚刚还满是窃笑声的课室里现在一片安静。
过了有几秒钟，老先生才紧皱眉头看着林磊，却不说对错，而是再提了一个问题：“那41乘以89呢？”
“3649。”林磊依然一眨眼就给出了答案。
这下课室里又开始窃窃私语了：
“他不是完全不懂算学吗？”
“他该不会中了亘白系的秘术被人控制了吧？”
“十位乘十位的乘法我都没法心算那么快……”
林磊明白了，合着自己穿越这主儿，在班上是吊车尾一样的存在啊？
还是百以内的乘法都完全不会心算那种？
老先生皱着眉头，转身回到讲台，翻出一本书，拿着来到林磊面前，翻开其中一页：“这道题，你解一下。”
林磊接过书，翻过来看了下封面：《九章算经》，然后他再看题目——一道非常简单的入门几何题，于是他直接心算出了答案。
老先生整个人都惊了。
他书也不拿回去，而是后退了一步看着林磊，随后喊了句：“刘东！”
然后一名家丁打扮的人小跑着出现在课室门外：“什么事，老爷？”
“去太常寺，说我们这里有人可能中了秘术。”
林磊知道自己坏事了，光顾着装逼了，没考虑到这茬。
**
太常寺的秘术师绕着站在书屋院子里的林磊转了一圈。
“这个治疗中伤，是谁对你施展的？”
林磊这可犯难了，那小姐认识自己，自己可不认识人家啊，哪里知道人家的名字啊。
略微思考了一下之后，他说：“我上午因为挡下了夫人的巴掌，所以被吊起来打，然后……有位来访我们家的小姐对我进行了治疗。”
“来访你们家的小姐……你这么说我怎么知道是谁……”
这时候围观的学生里有人说：“大概是任若曦。”
林磊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眼，说话的人是一名眉清目秀的少年，应该比自己大上三到四岁的样子——至于林磊自己，从身高推断应该十二到十三岁上下。
“任家大小姐啊，确实，你们两家关系一向不错。胡老先生，林家六少爷身上没有其他秘术的痕迹了。”
“可是他绝对有问题！昨天还是个心算乘除法老出错的笨蛋，今天就能心算《九章算经》里‘田方’一章的题目了！”
林磊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于是采取了从刚刚开始一直在考虑的行动：“那个，昨晚我梦到了文曲星……”
这是个赌博，万一这个世界没有文曲星这个说法那就完了，不过从之前这个世界展现出的和原来世界的关联看，存在文曲星的可能性相当大，毕竟这胡老头的私塾正厅里，也摆着孔圣的牌位，林磊看得真切，上面写的就是孔圣人的名字。
太常寺的秘术师听了，对胡先生说：“既然这样，我回去报钦天监，今夜观天象的时候观察下六少爷的命星是否向文曲星靠近吧。”
“那就有劳您了。”老先生向秘术师作揖。
“那我先告辞了。”秘术师回礼之后，快步从书屋离开了。
林磊终于松了口气。
先生似乎有些心烦意乱，他挥了挥手：“今天就到这里，放学放学！”
孩子们欢呼着四散离开了。
刚刚提到“任若曦”的名字的少年来到林磊跟前，小声问：“你真的把我妈的巴掌挡开了？连我都不敢这样干……当然我妈也不怎么打我就是了。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跟换了个人似得，刚刚我以为你会被秘术师吓得说不出话来，还替你捏把汗呢。”
林磊一时间想反问：我居然是这样子的人？
还好他临时刹住了车，现在是勉强蒙混过关了，鬼知道乱说话的话还会引起什么麻烦呢。
林家大少爷盯着林磊看，嘟囔了一句：“你今天是有点奇怪。不过如果是鬼上身或者秘术的效果，太常寺的白统领不可能看不出来，我们家也有杨道长坐镇，嗯……这就怪了……”
刚刚那个秘术师居然还是个“统领”？一个统领来处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是说，这个世界的统领其实是类似警长一类的基层小官？林磊把这个疑问记录在了心底。
“走吧，回家吧，轿子不坐了，我们去街上吃点啥。”林大少爷拍了拍林磊的肩膀，回头对其他几个陪读的跟班招呼道。
**
到了晚上，折腾了一天的林磊一进屋就倒在了床上，四肢摊开。
林府虽然是富贵人家，但是也只有主屋能够使用奇特的、仿佛现代电灯一般的照明装置，其他房间都用的烛台和煤油灯。林磊姑且是少爷，所以房间里有一盏煤油灯，而下人们的房间就只有蜡烛照明了。
煤油灯昏暗的光芒中，林磊看着窗外那没有受到城市光照污染的夜空。
“原来这里的月亮是蓝色的啊……”他轻声呢喃。
**
中州，敖国国都天启。
钦天监总坛正在进行例行的星相观测。
和各州的观星司不同，钦天监的总坛的观星台是地方分部的十倍大小，安装了最新机关术制成的超大型浑仪，能精确测定星星在星空中的位置。此外，观星台上还有许多稍小一些的望镜，足以让多位学士一起进行星相研究。观星台的基座则是巨大的书库，收藏了敖国建国以来所有的星相观测记录和相关的研究文献。
每一个占星师的梦想，都是到帝都天启的钦天监总坛任职，只要在这里进行几年的研究，他们在占星秘术方面的能力也会大幅度的精进。
然而这个机会对于普通的占星师都是可遇不可求，此刻能在观星台上工作的占星师，都是绝对的幸运儿。
每个人都在尽职的工作，记录自己负责的星空分区的状况。
忽然，浑仪前正在观星的一位老者惊呼了一声。
“西门大学士！”旁边的学徒立刻上前搀扶住眼看要摔倒的大学士。
“别管我，快，快去太常寺！禀告太常寺卿，罗睺，罗睺再现于夜空了！虽然光芒非常弱，但我不会看错！那是凶星罗睺！当罗睺光芒增强到一定程度，计都也会出现，到时候天下就会大乱了！我们必须找到那个新生儿，然后斩草除根！”
大学士按照常理得出理所当然的推测：以罗睺为命星的人刚刚降生在世上。
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推测在哪儿出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