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怡从包里拿出一份报纸,指着上面的照片与新闻给刘太太看。
“我不识字。”刘太太说。
“可是,你认识这个人吧。”陈怡道。
刘太太已经眼花,她凑过来,看着照片,仔细辨认着:
“是刘意风。我也好几年不见他了。不过模样变不了。没什么变化的……”
“这个报纸上说,他携带炸药到上海,然而货柜发生爆炸。他在惨案中被炸断了双腿,已经死了……”
陈怡道。
老太太似乎还是不明白陈怡说的事情。
“怎么,死了?我还奇怪呢,怎么着这个月没有钱来,就寄来了几张纸,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原来这个短命的已经死了……”
刘老太太叹息着,似乎并不那么哀伤。
陈怡听闻大惊:“纸?是信吗?写的什么?”
“我不认字,哪里知道写的什么?你关心这个干什么?你还没跟我说你是谁呢?”
刘太太道。
“我的亲人在爆炸案中去世了。可是我相信,刘意风不是罪人,他是无辜被害的。所以,我要找出真相。他会认罪,很可能是与刘英与您的家庭有关系……”
陈怡略微思索:“他会认罪,应该是因为与某一方的妥协,是为了给你们换取更多的利益,比如很多钱。所以,你应该知道那封信写什么……”
刘太太听得似懂非懂,但是,陈怡最后的话,她听到了耳朵里。
“你说,他的信里,可能会说给我们留了钱?”
“我猜测的,但是很有可能。”
陈怡道。
刘太太起身,站起来,又停住了脚步:
“我怎么相信你不会骗我?我又不认字。”
“你找个认字的过来一起念不就行了?”
陈怡道。
正说着,一个年前的男孩路过,刘老太冲小孩子招手:
“二娃子,过来给大娘看看字儿……”
那个二娃子似乎是私塾里的学生,听了这话,也进了院子。
刘老太太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个信封,信封已经拆开:
“我也奇怪怎么信封里没有夹钱。你看看这是什么吧……”
陈怡把信递给了旁边的小男孩,小男孩一字一句的念了起来。
“伯父伯母,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身陷大牢,亦或者也已经魂归西天了。
选择这条路,我有迫不得已之处,然而也是心甘情愿的。遭逢意外,我双腿被炸毁,已经再难自理。我的后半生,断然没有拖累别人之理。所以,我愿意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认下这莫名的罪恶。我的名声,乃至生命,都是无关他人。
伯父伯母,不管听到什么传闻,都不要声张,不要辩驳,都当做是没有发生过,当做你们不认识我。爆炸案与我的公司乃至我本人没有任何关系,直至事发我才知道船上有炸药。我没有有意为恶,不在意别人的诅咒,只想你们不要生活在罪恶感中。
我愿用我的生命,换这三千大洋,想来也足够你们与小妹后半生衣食无忧。经办之人杨工将大洋送至的时候,应该是我魂归之时。请你们不要悲伤,要幸福的过后半生。
意风上。”
小孩子语气平淡的念完了信,交到了陈怡手里。
“谢谢你……”陈怡摸了摸小孩子的头,小孩子虽然认识字并不理解其意,在陈怡的谢声中离去。
刘老太太怔怔的看着陈怡,良久说不出话来。
“刘意风工作的商船送货到上海的码头,在码头上货柜发生爆炸。他被炸掉了双腿。私藏炸药的人,唯恐东窗事发,所以,与伤重并且了无生意的刘意风商议,给他三千大洋,让刘意风承认是自己做的。”
陈怡分析着,解释着。
证实了她的想法,果然刘意风是代人受过。然而,刘意风似乎觉得并没有必要向目不识丁的伯父伯母以及小妹讲述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是以,陈怡并不能得到关于指使者的信息。
“刘意风死了?”
刘老太太问道。声音很是干涩。
陈怡点点头。
“是的。已经死了,有半个月了……”
“就这么死了。俩家,就这么一个好好的孩子了……”刘老太太道。
陈怡也不由得难过,却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刘老太太嘤嘤的哭着:“这是什么孽呀。就是那个英子,算卦的都说她命硬,她克死了我的丫头,还克死了她哥哥……”
“刘太太……”陈怡无奈的皱眉:“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再说了,刘太太,事情已经这样了,也算是命数。既然是命里注定的,这个不怪刘英的,是老天爷安排的,对不对?”
同这样的老太太讲理,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只好用她的逻辑去解释她的问题。
听了这样的话,刘太太也平稳了情绪。
“我的孩子的命可怜,他的命也可怜呀……”
陈怡默然,不知道该如何以对。
略微沉默,陈怡问道:“刘意风的信上说,他死去的时候,会有一个叫杨工的人将三千大洋送上。你没有收到这笔钱,是吗?”
刘太太摇了摇头:
“没有。从来没有人来过的……你是第一个过来的人。要不然,我都不知道那个孩子死了……”
“大小姐,你认识这个人吗?”刘老太太问道。
“我不认识的。”陈怡道:“如果你们打算去找这个人,我或者可以帮忙……但是,希望也很渺茫。”
“我们这半辈子没有出过门的。我打小在刘家当童养媳,都没有到过上海。哪儿去找呢?就是当家的,也是没有出过门,就在地主家帮工的,还是个下等工。”刘太太哀叹着。
陈怡略微思索:“要不然这样。如果你相信我,你把信交给我,我带着信,去上海问问。或者有所收获。”
刘老太太点点头:
“行呀。一封信对我们这不认字儿的来说也没用。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看你是个好丫头,那就谢谢你了。说真的,我也活不过多少年,那个傻丫头需要钱。就是以前刘意风的钱,我也给他存着呢……”
在刘老太太絮叨声中,陈怡惆怅的离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