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紧,事情却很多,千头万绪的,若是换了寻常人,别说做了,恐怕这压力都能够将其压垮,但陈宓是何等人,他是真正的时间管理大师。
不是空虚公子那种时间管理大师,而是真正的时间管理大师。
一个上市公司的事情有多少,每日处理下来,若是没有时间管理的能力,根本就不可能实现真正的管理。
现在央行的架子已经是架起来了,陈宓可以无需亲力亲为,即便是组建董事局这种事情,也不用他亲自去奔走,这事情让他交给了宴清平以及施彦卿两人去运作了。
说起宴清平,陈宓不由得暗自庆幸当时将宴家收归麾下,否则无论是央行也罢,南城能源也罢,都无法完成如此快速地扩张。
宴家这等胥吏世家,虽然被官宦世家看低,但真正做起事情来,却是得心应手得多。
宴家人在开封府附近是很吃得开的,他们精通官面上的运作,更精通私底下的运营,因而一开始南城能源在开封府各县的根基便是宴家给奠定下来的,央行开设支行,宴家也一样发挥了重大的作用。
司农寺的面子可以解决官面上的事情的,但私底下的一些关系,却还是宴家去搞定的,而且,即便是到了开封府外,宴家的人一样能够发挥很大的作用,他们虽然在当地没有人面,但他们熟悉里面的规则,只要循着规则找到人,剩下的无非便是利益均沾的问题。
有时候张载都不得不感慨陈宓的眼光长远,陈宓进入汴京,各种因缘际会,将商人之家的卢家、胥吏家族的宴家、以及将门杨家都结为坚定的盟友关系,这奠定了陈宓在汴京立足的根基。
现如今,陈宓的事业都与这三家息息相关。
卢家虽然是商人之家,且不说现在卢仲文给陈宓担起风投部门的事情,便说卢伯蕴也是发挥着重大的作用。
表面上,卢伯蕴的醉仙楼与江南邬家的望海楼携手开拓南北酒楼事业,并分给陈宓部分的干股,但实际上,卢伯蕴的醉仙楼与邬家的望海楼,已经承担起帮陈宓收集各类信息的任务。
收集的信息不仅仅包括各类官场上的信息,还包括各种商场的消息,让陈宓能够不出门便能够知道天下事。
作为对他们两家的支持,陈宓让央行给他们提供低息贷款,需要多少给多少,现如今望海楼与醉仙楼在大宋的开拓如火如荼,即便是不用去看具体的数据,就看来到汴京的人愿意去哪家酒楼便知道一些端倪了。
以前来汴京的人,无论是来之哪个州县,可能只知道汴京的樊楼,但现在来到汴京的人,却是大部分都知道望海楼以及醉仙楼的。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望海楼与醉仙楼已经开到很多的州县里面去了!
这是卢家给到陈宓的支持。
而杨家作为将门,也并非全无帮助,央行在西北那些军管路中的扩张,杨家可是出了大力的,宋朝的因为失去了燕云十六州,所以直面西夏与辽国的威胁,没有天险可守,所以只能将许多的州设置为军管州,在这些路州里面,军队的权力是很大的。
在军队权力大的地方,生态与其他的地方是不同的,而杨家的存在,便让央行沟通这些州县便利了许多,所以央行这才能够做到真正将支行分行开遍整个大宋!
大约可以说,陈宓结交的这几个家族,都与他的事业息息相关,这般现状,张载只能赞叹这个弟子的眼光了。
时间既然紧迫,陈宓便放下到处晃悠的心思了,专心在家里备考,但该做的事情却是一件都没有落下。
早上起来,先吃个早餐,然后念诵文章,之后便是按照张载的安排来学习,吃了中午饭后,稍微走几步,便睡个三刻钟的午觉,睡醒之后,便起来接见来访的人,这主要是指瞿洪庆、施彦卿、宴清平以及卢伯蕴这些手下,至于其余的人,则是被他以备考的名义给拒见了。
——这倒也是正常,到了这个时候,大家也都会减少一些社交活动,大家也都能过理解的。
比如这一天,施彦卿过来求见,陈宓刚刚起来没有多久,还有点睡眼朦胧。
施彦卿道:“……关于董事局的筹建流程、方案,经过几轮的磋商,都已经形成了规章制度,二郎你该是已经看完了吧?”
陈宓微微打了个哈欠道:“已经看过了,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了,选举的事情也可以差不多开始了,是了,陛下派过来的人,没有随意插手吧?”
施彦卿摇摇头道:“那个内侍还是比较懂规矩的,虽然积极,但总是能够按照这个规章流程来,没有用陛下来压我们。”
陈宓笑了笑,大约官家也有吩咐过,不过席位还是得给的,无论怎么说,官家都得知道央行里面的详细情况才放心的。
“嗯,严格按照规章流程来,有人要打破这些规则,你便将他们踢出去,剩下的我来处理。”
陈宓轻轻道,但话里面的意志却是十分的坚定,这给施彦卿吃了一颗定心丸。
之后便是卢仲文来了。
“……二郎,江浙那边海运发达,有很多的海商,我的意思还是扶持起来几家,这是我挑选的几家,都已经约谈过了,基本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你看看可以不可以?”
陈宓拿过资料仔细看了看,之后点点头道:“这报告做得不错,以后就用这中格式来汇报,简单明了,效率还高一些。”
卢仲文露出笑容,这也是忒不容易了,一份报告在陈宓这里,来来回回修改了十几次,总算是得到陈宓的认可了。
“那这几家海商,咱们选择谁呢?”
卢仲文问道。
陈宓看了一下卢仲文一眼:“都符合条件,就都给投资,海上那么大,就这几家也占不完,看看谁能够活下来吧,江浙海商多,竞争也大,这几家未必能够抗住他们的打击……是了,造船工场也收购几家,不要怕投钱,以后海运也是大方向!”
卢仲文连连点头。
之后便是瞿洪庆来了。
瞿洪庆过来,主要是汇报工作的,央行的事情千头万绪,青苗法执行问题、开设支行分行的事情、吸纳存储的问题等等,事情太多了,不过最近陈宓关注的是监察问题。
“……监察问题可得抓起来啊,银行每天流水都是海量的,央行扩张得这么快,招进来的人也是良莠不齐的,指不定有许多人把握不住自己,所以监察得跟上!
央行内部的事情指望不上御史台,所以咱们得自己组建监察队伍,要将监察队伍建设到州上面去,对于廉洁问题,不要手软,抓到了便送到监狱里面去,别给我打马虎眼,你的那些嫡系也是如此,上次那个马普明,是你原来钱庄的人吧,死不足惜!”
陈宓在躺椅上拿着书,一边看一边说,瞿洪庆微微弓着腰,眼神盯着地上,但额头上沁出微汗,而后背已然濡湿。
“二郎,是我监察不利,这监察队伍已经在组建了,我还让人去请了三司里的专业监察人员来给我们的监察队伍做培训呢。”
说起这个,陈宓倒是有些好奇起来:“三司里面的专业监察人员?”
瞿洪庆点点头道:“是的,便是三司里面的勾当司。”
陈宓想了一下笑道:“倒是适合。”
中国的政治传统历来讲究制衡,一开始的三公即是制衡的手段。
三司统揽天下财权,大权独握,独立在政府和军事之外,只对皇帝负责。
所以三司必须有自我监督的功能,所以三司使自身又复置十五个司,以资杜弊、检查、督促、三司工作。
三司勾当公事是勾当司的主管,勾当司的职责是掌分左右厢检计、定夺、点检、覆验、估剥之事,换成现在的话来说,勾当司就是做审计工作的。
按照后世的财务系统来说,一个完整的财务行政管理体系,一般包括预算、会计、决算和审计4个环节,审计是最后一个重要环节,它对财务收支起审查稽核的作用。
三司掌管天下财权,这里面的勾当司要监察诸多司,专业能力自然要过硬,所以称他们为专业人士,还真的是如此。
“你们怎么能够请得到他们?”
瞿洪庆笑道:“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三司有二十一案肥得流油,有十五司权势熏天。
当年勾当司刚刚成立的时候,也是人见人厌的鬼见愁,哪个案哪个司见到他们不战战兢兢的,生怕被他们找出错误来,但如今已经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了。”
陈宓好奇道:“那是为何?”
瞿洪庆笑道道:“三司权责过重,哪里是勾当司的一个内部司可以纠正的。
勾当司主事不过是一个勾当公事主事,其他的司要么有副使,有么有判官,勾当司的主事官卑言轻。
三司主官重视的时候,勾当司还能发挥作用,可一旦主官不重视,勾当司就如同街边的野草一般,谁都能踩上一脚。”
陈宓沉吟了一下道:“勾当司作为一个全面检计、定夺、点检的机构,应该是一个全面了解经济的地方,任何主官想要了解真实情况,就离不开勾当司,为什么会不受重视?”
瞿洪庆摇摇头:“哪里有那么轻松,二郎是不知道,三司职权繁重,封域浸广,财谷繁多,簿牒填委,根本就管不过来。
有些公文堆在各个司案里六七年都没有能够处理,你说主官还让不让他们去查呢?”
陈宓笑了笑:“那能查出什么来,想必账本早就堆积成山,连他们司案自己都不知道账目如何了吧?”
瞿洪庆大力点头:“可不就是嘛,所以,勾当司就此没落二十来年了,咱们央行去请这些人出来,也是会给津贴的,这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一个肥差,他们内部可是要争抢的,不过也好,他们教起来却是非常用心的。”
陈宓却是微微皱起眉头,早就听说三司臃肿不堪,看如今这模样,估计比起传说中还要严重得多啊。
他摇了摇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随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