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凛川会战之后,三国之间的战况悄然变化、渐次逆转。
先前浩浩荡荡南下雪依、一路所向披靡的天穹大军,从凛川的第一次败绩开始,几番受挫、连连败退,直至被打得龟缩在了最初的占领地,旦州。然而,沧凌雪依两国联军却没有给他们丝毫的喘息之机。旦州之战,天穹再一次经历惨败,士兵死伤无数,甚至是负责此次南征的统帅李常侍亦被诛杀。而余下的一众残兵,丢盔卸甲、狼狈不堪地逃回了天穹。
反观联军一方,则以旦州的胜利为起点,北上反攻天穹。军威浩大、声势震天,接二连三地破城拔寨,短短不到半月的时间,已然拿下了数座城池。
至此,久翼大陆的形势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而现在已是十一月中旬,由于天穹位置靠北,早早便降下了大雪。因此,但凡入目所见,天地间,皆是苍苍茫茫一片雪白。
一人临窗而立,清淡的眸光静静凝注在那些纷纷扬扬漫天洒下的雪花之上。他的身上裹着厚厚的紫貂裘,可纵是如此,一阵阵低低的咳嗽声仍旧时不时的从口中吐出。
感觉到去而复返之人悄无声息地落在一旁,他却不曾理会,只是径自将手伸出窗外,接住了一片晶莹的雪花。看着竟是久久未曾融化的冰晶,缓缓勾起唇角,“听雪赏梅,很不错。”最后的话音尚未完全脱口,他却突然猛烈咳嗽起来,赶紧抽出一条丝巾捂住了嘴,同时指尖紧紧扣住窗棂,支撑着不住颤抖的身子。
夜魄见状,早已一步跨过去扶住了萧兰夜,一边运力于掌替他顺气。好一阵之后,那般似要将心肺都通通咳出来的声音才算渐渐平息下去。夜魄却没有放开手,依然紧贴在他的背心,送出一股股暖流,“公子,可以不去么?”
兰夜一手按着胸微微喘气,面上的淡笑却更甚了,随手把丝巾抛出了窗外,“本是我邀人一聚,人家应约而至,我怎可不到。”
烈烈寒风中,翩然远去的淡蓝丝巾偶尔舒展开来,缀着星星点点的殷红,宛若朵朵红梅隐现枝头,尽管煞是好看,却难逃,凄美滋味。目光追逐着那片蓝影,夜魄深深拧眉,“吹了些凉风都尚且如此,更何况这么冷的天气,会受不住的。”
“没关系。天天呆在屋里,都快要发霉了,出去看一看、走一走,不也挺好呢!”兰夜轻轻笑着,眸光再次投向悠然婉转、形态曼妙,犹若起舞的白雪,“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多好的意境,不是么?”
“你给我跑出去试试!”萧兰夜的话音才刚刚落下,一道冷厉的呵斥之声就紧接着响起。随即,一只手伸过来,不由分说就径直将他从窗边拖了开去,却仍未松开,几乎是直接拎着他丢进了床榻中。这还不算完,却见他指尖暗暗捻诀,飞速地动作了两三下之后,方才直起身来,满意地笑了笑。
此刻便能够见到,一根泛着幽幽绿芒的光带一端拴在床头,另一端却牢牢系在了萧兰夜的右腕处。兰夜愣愣地盯了光带几眼,抬起手,“哥!这缚灵索算个什么意思?”
“哈!你既然认得这东西,想必也就知道,除了由绑上去的人亲自解开之外,这缚灵索一旦上了身就别想能轻轻松松、随随便便取下来的吧!”叶然歌好整以暇地坐在了床边,瞅了瞅那根一指宽的光带,悠悠闲闲地斜眼瞥向他,“老早的时候,祖父就特意给了我这东西。他说,万一哪天你实在是不听话,我又拦你不住之时,就让你玩玩这个。或者,看你身子受不住,又不肯乖乖跟我走,就绑了你强行带回去。所以,你要怪就怪祖父吧,我只是遵照他老人家指示办事而已。”
萧兰夜拈起光带,自顾自地把玩着,清润和缓的语调却是夹杂着几分幽深难测的意味,“然哥哥,你是否确定,要拿缚灵索用在弟弟身上?你果真选择,以这般的方式对付夜儿?”
听他这话说得很是有些莫名,叶然歌皱了皱眉,扯开他捏着光带的手,“你想做什么?”
“缚灵索,说它绝对无解,是对,亦是错。”话至此处,侧首看了看叶然歌,毫不意外地见到他眉梢挑了挑,兰夜却是暗自一笑,“缚灵,哥哥有没有想过,何谓缚灵?”
叶然歌隐隐有点不好的预感,直觉中他接下去的话必不会无波无澜,“说下去。”
兰夜幽幽笑开,指尖勾起那段晶亮亮的带子,蓝眸清澈而又深沉地扫向虚空,“缚灵,于普通人来说,既是灵魂。灵魂遭到绑缚,想要解开,方法有,那就是,舍掉灵魂。其结果,自不消说。至于非常人之辈,灵,还可以解释为,灵力。同理,放弃灵力,即可得解。只不过,从凌驾于众生之上的位置一下子跌入凡尘,其感受,恐怕,不太好吧!而萧兰夜,勉强可算入后者,如若舍弃了一身灵力,亦可,立时得以解脱。”
“你敢!”叶然歌自然是知道对于本身拥有灵力之人来说,在一夕之间失去了是什么样的后果。会彻底沦为常人不说,却比之常人更加孱弱易病,而其寿命顶了天也就仅仅达到常人的一半。当年,他的姑姑也就是萧兰夜的母亲,便曾经舍却了全部的灵力,本来按理倒也还剩下了三十多年的寿命,谁料……可是,如若萧兰夜也这般作为,那么,等着他的,只有死。甚至是还未及散去三成的灵力,他就已经不行了,即使放开那完全凭借着极其强大的灵力压制着的血魔咒不说,以他如此薄弱的身子底,也是根本撑不过这一遭的。
死死盯着还是那副淡笑如常模样的萧兰夜,叶然歌手下加重了力道,“你别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正因为记得,这才再三向然哥哥求证的呀!”兰夜试图抽出被握得生疼的手腕,却没能成功,“只是不知然哥哥,要放开夜儿,还是不呢?”
叶然歌撤去了紧紧扣住他手腕的几分力度,却并没有放开。水眸一眨不眨地锁着那一对光华璀璨的冰蓝瞳仁,倒是微微勾起嘴角、轻笑开来,“很好!夜儿,我也问你一句,如若我说不放的话,你确定、你果真要以这种方式,来威胁哥哥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