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十六七岁的男子,如玉般温润剔透的脸上,细长的剑眉有如笼着烟云,俊挺的鼻梁仿似反射着幽光的雪山,线条完美的薄唇上始终挂着幽雅飘逸的浅笑,而最吸引人的应该是浓密纤长的睫毛下,那一双堪比雪后湛湛晴空的冰蓝色瞳眸。初看之下,那瞳仁通透清澈宛如琉璃,干净得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好似呱呱落地的婴孩第一次睁开了天真无邪的眼睛;细看一分,却觉得那眸中似乎藏着几许傲然、几许不屑、几许讥讽、几许嘲弄,仿佛世间没有什么东西是他不知道、不能够掌控的,没有什么事物是值得他注意、想要抓住的;再看之下,又觉得那双眼神色淡然,带着看遍世事沧桑历尽人间悲喜的平静无波、包容万物的博大空茫,就好似是九天之上的神祗,默默的看着日升月落、潮涨潮跌,那样安恬祥和、飘渺无绪。
这样的瞳眸啊,每流转一下,都绽放出不同的神光,每闪动一次,都渲染出迥异的风华。尽管无数回看到这个人,兰云仍然保留着宛如初见的震撼,为这样的姿容而惊艳,为如此的风采所折腰,为那般的气度而臣服。
犹记得十二年前的一个雪夜,入目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十岁的自己带着八岁的弟弟忍着三天未曾进食的饥饿,四处寻找可以避雪的地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破庙,还未进门,里面的一个乞丐就把他们推了出来跌在地上。自己出于愤怒,聚起全身力气,冲上去朝着那个人一口咬下,任凭他的拳打脚踢落在身上却死不松口,直咬下那人一块皮肉,鲜血淋漓,却是不知哪些是我的哪些是他的。最终被一群乞丐拉开像破布一样扔在地上,脚如雨落,满身伤痕的我却笑了,耳中传来弟弟的哭声,意识却渐渐飘远。
突然眼前似乎看到一个美如神子般的蓝衫孩童从街角树上轻飘飘的踏云而来,恍惚中我觉得自己一定是死了,心中却是欣喜,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双手朝他伸去。
“跟我走吧。”神子嘴角带着优雅浅笑,缓缓朝我伸出了手。“兰云。”
“是。”我竭尽全力抬起肮脏的沾满鲜血的手,终于摸到了那只白玉雕就般的艺术品,精美温润、微凉而柔滑。
从此,我是兰云,我的弟弟是兰霜。
“殿下,这是今日兰雪传来的消息。”兰云走至萧兰夜身侧,恭敬的俯身,双手奉上一朵雪兰。
萧兰夜拂袖接过,指尖轻叩,胜雪兰瓣一片片展开,清幽兰息骤涌,现出一张字条。扫过之后,他嘴角的笑意深了些许,“接,这等好事可求不来。”清若风吟、渺若流云的嗓音缓慢而出。看着指间雪兰刹那间盛放至极致,紧接着便似冰雪片片散落,手腕稍转,微仰脖颈,将玉杯中艳若云霞般绯红的沉樱酿一口饮尽。
今日,整个沧凌帝国四处张灯结彩,一片欢乐祥和中,映衬得人人都喜气洋洋。
一个身穿银衣面罩白纱的蓝发女子静静伫立,遥望着通向沧凌帝国国都——琰城宫门的各条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碧眸中有些诧异不解,“这位老伯,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这么多的人都齐齐赶往帝都呢?”
须发皆白的儒雅老者呆愣愣地看着面前女子那水蓝色长发以及碧色的眼眸,过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爬满皱纹犹如枯树皮的脸上现出几分郝然,“哦,看来姑娘不是我沧凌国人吧!”
女子点头,“没错,我家在偏远之地。”
“原来如此。姑娘有所不知,今日乃是我朝七皇子兰夜殿下的十七岁生辰,帝都将为殿下举行成人礼。我等都是去观礼的。”老者呵呵笑着解释了一番。
生辰吗?竟是今日,那不就是说也是他母亲……女子暗自喃喃,随即又有些疑惑,“可是,为何如此之多的民众也去观礼?皇宫重地之中,不是一般人根本就不能够进去吗?”
“七殿下俊雅高贵,学究天人,又待人温和,多行仁举,深受国人尊敬。”老者露出几分神往之色,“我等早想一睹殿下天人之貌,只可惜一直无缘得见。今次,幸得殿下体恤,大典完后,特上城中凌霄阁接受朝拜,平头百姓只要愿意皆可前往一观。”
“是这样么?我知道了。多谢老伯告知。”女子对着老者微微点头致谢。
“不用客气。要是有意,姑娘也可去看看。老朽就先行一步了。”
兰烬殿,不同于其他大部分宫廷建筑的金碧辉煌、雕梁画栋,要处处渲染出天家的高贵大气、富丽堂皇,却是以清冷之色为主,湛蓝的琉璃瓦、雪白的梁柱、蓝色的宫墙,高悬的无数浅蓝色纱幔随风而舞,尽显飘渺凉薄、洒脱孤寂之感。
大殿门口立着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男子,容颜绝美。未曾束起的银发散乱在空中,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潋滟的水色瞳眸,皮肤晶莹仿若透明,隐隐可见下面青蓝色的血管。飞扬的雪白衣衫更突显出浑身上下那一股,宛若世间最为圣洁的雪山上融下的水般纯洁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气质。这个人来自不为当世所知的灵镜岛,正是千载以来一直避世远居的精灵族的世子——叶然歌。
“哥,你今年来得比之以往都要早啊!”略带疑惑的嗓音传来。
“哎哟!听你的意思似乎是我做错了,那我赔礼道歉吧!”声音入耳清越,如玉环轻叩,说话间雪衣男子已来到了窗前。
倚靠在窗前的蓝衫男子转身,半躺入软榻。顺手取过几上斟满佳酿的玉杯,浅酌了一口,嘴角挂出幽幽笑意,“好啊!怎么个赔礼道歉法,哥说来听听!”
“好个小东西,倒真是越来越会借着根竿子就往上爬了,一点都不客气!想我拖着一百多岁的老身板儿,好不容易千里迢迢的来一趟,你没有好好招待招待哥哥也就算了,连酒都不舍得请我喝一口,反倒先问起罪来,可见是个没良心的东西!”雪衣男子瞪向萧兰夜,落座软榻对面的锦凳,径自倒出一杯美酒饮尽,摇头晃脑的回味一番,“啧啧!虽然我尝过的琼浆玉液不知几多,却始终没有一个比得上你倒腾的沉樱酿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