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陨岭位于三大帝国交界之处,算是整个久翼大陆的中心地带,绵延数万里,处处暗藏杀机,一直被称为世间禁地。由于几乎没有人进去过,其间树木参天蔽日,毒物无数,凶险无比。
众人来到神陨岭之时已是第三日的日落时分,虽然算不上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赶至,但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有了点疲色,于是,便决定在林边休息一晚,第二日一早再进林子。
萧兰夜悠然闲散地靠坐在一棵大树的高枝上,意态慵懒的阖着目,手持雪玉箫,默默把玩着。一袭淡蓝衫子微微摆动,衣袂飘飘间,好似一个将要乘风归去的仙人。夜风吹起那墨绸般的黑发,丝丝缕缕轻轻荡漾,渐渐融入了沉沉夜色中,纠缠拉扯,难分彼此。
冷夕雅来至树下,“做什么呢,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且听风吟。”兰夜姿势未变,懒洋洋的微仰起头。如水月华笼罩下,整个人都闪动着灼灼耀目的圣洁光芒,却又裹挟着邪魅至极的诱惑,“夕雅想来试试吗?”
“你还真有闲情逸致。”冷夕雅凝眸盯着他,轻轻笑笑,飞上树枝,与他并肩而坐,也闭上了眼睛,默默感知身边的一切。
林间的夜晚很寂静,似乎是连虫鸟都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中,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时不时地响起一阵又一阵树叶哗啦啦的声音。
叶然歌遥遥注视着倚着高枝相互依偎的两人,神情有些自嘲,有些凄清,但更多的却是欣慰释怀。有她陪着你呢!小东西,想必此刻,你总不该还是那么寂寞哀伤了吧!
萧兰夜的神色清淡而高雅,嘴角带着悠远笑意,晶莹指腹抚着碧雪。很久没有这么安安静静的在林间呆上片刻了,就像回到在灵境岛上的日子,有时修习完术法就找一棵大树躺上去,听听风、看看雨,感受草木生长吐息的声音,只想一个人默默地呆着不愿意让人找到。想到这里却一顿,面上有着几分自嘲又夹杂着一丝暖意,“我喜欢这样子静静呆着,可哥每次都会突然出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让我想静都静不了。”
“叶大哥确实是对你极好的,他是怕你思虑太多伤神吧,总想时时刻刻都守着你。”远远的似乎看到叶然歌离去的背影,冷夕雅面上露出了温和的神情。
“是啊!哥从小就疼我宠我,可以说,肆意妄为、无法无天的萧兰夜,有一半都是让然哥哥给惯出来的。”兰夜露出清浅如水的暖暖笑靥,澄澈见底的冰蓝眼眸迷离飘渺,好像是看着某处的,却更似没有焦距、毫无目标。可是哥哥如此待我,教我何以为报?待我终究要任性地抛下一切离去的那一刻,哥哥该有多伤心?教我如何割舍得下,我又怎么忍心,让然哥哥难过呢!
还记得那是我第一个生辰,也是,母亲的周年祭。
那时候,二叔还在,他一直是让我就在他身边安寝休息的。那一日,还是大清早,我尚在睡梦之中。
“醒醒,夜儿,快醒醒!”二叔拍了拍我尚且朦胧的脸,“乖孩子,醒来了,生辰快乐!”
“嗯?”我揉着颇有些睁不开的眼睛,“谢谢二叔。”
二叔笑了笑,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暖明朗,但我却看到了他眼里令人心碎绝望的悲伤和凄凉。陡然想起,今日,是母亲的忌日,是二叔深深爱着的,我的母亲的忌日。
二叔还是在笑,还是那么温和,“我的小夜儿今天就一岁了呢!真快啊!”他叹着气,伸手抱过我放在膝上,就像之前很多次一样温柔的轻抚我的头,一边抽出一支玉箫,“来,夜儿的周岁礼物。二叔觉得很衬你的,喜欢吗?”
却见箫身洁白似雪、莹润如玉,内里却缠绕着丝丝缕缕的碧色条纹,翠绿犹如雨后滴露的修竹。整个看来就好像是苍茫雪天下立着一支支秀挺的竹,雍雅贵气、傲然绝世、飘逸离尘。
只看一眼,我就喜欢上了,接过玉箫翻来覆去的玩着。却听二叔接着说,“它叫碧雪。既然夜儿喜欢,二叔就教你吹箫吧!”
那一日,二叔吹了一整天的箫,反反复复都是一支曲子——长相思。那一日,我第一次知道,箫声竟能割裂了肝肠、揉碎了的心魂,原来箫可以吹的如此寂寞孤绝。那一日,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彻骨透心的哀伤凄绝,什么是深入灵魂的孤寂悲凉。
其实,就我自己而言,对于母亲,是没有多大认识的,更谈不上很深的感情。但是,我却震动于二叔那般孤独绝望的心境。也是第一次,二叔没有陪着我,而是自己离开了,我想他应该是去看母亲了吧。一个人倚坐在窗棂上,抚着碧雪,望向夜色发呆。
突然感觉有人正在靠近,却是不带一分恶意的。自小我的灵觉就比较特别,能够感知到细微的空气波动,甚至是能够获悉对方是否对怀有敌意。刚想出声询问,就听见一个清越如玉环相扣,纯净如雪山融水的声音响起,“小东西,想什么呢?”
我看到一个白衣男子站在身后,一头银色长发随意披散着,在月光下折射出点点闪烁的星光。他的面容精致完美,皮肤仿若透明,水色的瞳眸纯洁得犹如世间最为干净无暇的水晶,嘴角却是挑起一丝玩味的弧度,“问你呢!这么晚不睡觉,难不成是知道我要来,专程爬得高高的翘首以盼?”
“你以为你是谁呢!”我嘲讽地笑着,暗含深深的戒备瞥向他,心里却升起一股莫名的亲切感,甚至是有一种想要靠近他的冲动。
“小东西,记住了!我,叶然歌,你的表哥。”他走近,不由分说的一把抱起我,揉捏着我的脸。那一刻,那双纯净通透的眸子却闪动着诸多情绪,惊艳、欣喜、黯然、怜惜、心疼,层层叠叠,纠缠不清的交错在一起,“真是个可爱得要命的小东西,萧兰夜对吧?乖宝贝儿,叫我一声哥哥。”
“你说我就得做吗?凭什么!”我毫不客气的冷冷开口,却并不想抗拒他的怀抱,反而有几分贪恋这种舒服放心的感觉。除了二叔之外,只有他给我这样安心的体会,就算是在我父王、皇兄们身上,亦不曾有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