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依国太子秋辰瑾,欲救亲族,却不忍见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于是,自愿前往沧凌求和,以己身为质,化解干戈,换得天下太平。实乃深明大义、忠孝两全之人。”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只听得同时嗤啦一声响。一块被生生撕裂的纱帘,悠然旋舞、飘飘而落,轻如羽、柔若梦。
“话讲到这个份上,白痴都想得明白,他不惜耗损心力、大费周章弄出这么一遭,其缘由何在。首先,虽然你不止一次地说过要将雪依送予他,可是,你打算采用的方法,必会让自己陷入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境地。自此,你与你的亲族反目相见,在雪依,再无立足之地。而按照夜儿的计划,你于他们生死存亡的危难之际,大义凛然地挺身而出,舍己相救。如此一来,既替你保全了这份亲情,亦是为你留下一处后援。今后,但凡你有所需,他们定然竭尽所能地帮你。因为,这般大恩,岂有不报之理。又或者,你想重新自立为王,便可以这方天地作为起点。还有,若有朝一日,他,不在了,或许,就再无人护得了你。到那时,若真遇上个谁欺压到你家门口,曾经的雪依,便是你的自保、甚至反击的资本。另外,若你拱手让国,虽说,的确是为久翼一统做出了贡献,可在私底下,却必定为天下人所非议,耻笑。而这样的话,不仅也是刀不血刃地接收了雪依,更一举成就了你忠孝仁义之名。”
“至于最重要的原因,自认下你这个朋友开始,他也就在那一日,许下一个,不离不弃的承诺。萧兰夜从来都是守诺之人,因此,对于你,他亦是自始自终,都不曾背弃。甚至就连自己……走后,你的可能碰到的各种情况,都想了个遍,并为你一一解决。至此,这一诺,他,算是彻底地守住了。同时,成全你之意,也成全了你想要的那份,时时刻刻、相守相伴,之心。”
纵使不时听到某种硬物碎裂的声响,叶然歌却是充耳不闻,直到将心中的不平尽数吐了出来。随后,用最是轻柔小心的动作,抱起衣上血迹斑斑、兀自昏迷的萧兰夜。以一种居高临下的位置、极度漠视的神情、俯瞰苍生的姿态,再一次瞥向那个早已跌坐在地,就像是眨眼之间被抽干了全身力气一般的人。冷冷一笑,转身而去,再不回顾。一面走,一面满含嘲讽地送来,最后的一句话,字字,诛心,“夜儿拿你当朋友,但在我看来,你,根本不配!”
话音传来的那一瞬,仿似万千惊雷齐齐在耳畔炸响,震得身体狠狠一抖,眼内一片漆黑,脑中嗡鸣不已。附带着这一颗心,都好像是,跳不动了。显得那么无力,那么沉,那么重,重得只能够直直往下落。落啊,落啊……就这样,沉了下去,沉到了,地底深渊的最下层。可仍旧是停不住、收不了,没有尽头、永不见底。
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假如有一天,你辜负了我,我会如何?当时,总以为,自己既然有胆子离经叛道地选择了这条不为人所认同的路,拿得起,也该放得下。
可没想到,只因为是你,这条路,变得如此生动,如此精彩。让我不由自主地流连忘返,以致于,都到了泥足深陷的地步,还不自知。以致于,在得知你之所为的那一刹那,是那么愤怒、心伤,痛得,快要死掉!
如今想来,竟连自己都不曾发现,抑或是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实际上,在我的眼眸中、心深处、脑海里,无时无刻,不是你!那一颦,一笑,一转身,一回眸,我都记得那么清晰,清晰得就宛若,你,正在我眼前。看来,真的是入戏太久、陷得太深,在不经意之间,早已回不了头、抽不了身了。
你负我?不,是我,负了你!
自打眼见沧凌大军兵临金羽城下,两国对峙而望之日起,久翼众人的目光便一刻也不曾转移地钉在了雪依。满以为新一轮的大战即将拉开帷幕的他们,却是再一次,被彻头彻尾地震懵了。究其原因,自然是出在当今雪依国的太子,秋辰瑾的身上。
得知除自己以外,所属皇室悉数下狱之后,瑾太子痛心疾首、悲恸欲绝。想要发兵救人却又忧心天下,不忍令黎民百姓重陷战火,饱受骨肉分离、亲人离散的痛苦与折磨。为求两全,挺身而出,上书沧凌王,自愿作为人质前往琰城请和。大仁大义,牺牲自己一人,以换取家族之平安、苍生之喜乐。
同时,沧凌七殿下萧兰夜不计前嫌,力阻其父王欲为己讨回公道而大动干戈之意,建议接受请和,还人间一个太平盛世。于是,怒火难息的沧凌王,最终,勉强接受了雪依的求和。加上之前战败请降的天穹,整片大陆,至这一刻,尽归己手。
久翼之争,宣告完结,三国之中,仅余沧凌。至此,久翼一统,曾经的三分天下,归一。
一张王令,昭告天下。落款,之前的沧凌王,而今的久翼帝皇——萧君离!
“这场戏,唱到这儿,就算是彻底降下大幕了。”接过药盏,随手放在叶尘递过来的托盘中。待他们收拾好东西下去之后,叶然歌随即就着床沿坐下,“小东西,这回总该再没什么说辞,是时候回灵镜岛了吧!当日,可是你亲口所说,一旦大局定下,就乖乖跟我走。可别想反悔,那个时候叶尘他们就在外边儿,都是人证,你赖不了账!”
一见他忙不迭地提起这遭事儿,好似生怕自己会赖账一般,兰夜顿时狂翻白眼,“我说过的话,什么时候反悔过?但哥难道不觉得应该再稍稍晚一点,待我处理好一切,真正安定之后再走吗?况且,岛上又没事,不至于这么急嘛!”
闻听此言,叶然歌的口里立刻就啧啧有声,“你看看,你看看!这还不叫反悔、不是赖账啊?当初你明明说好我让你走你就走,但现在,不显然在找借口推脱吗!”
“是,我记得、我没忘,的确我之前说过会跟哥走,可那也是有前提的呀!”自然清楚叶然歌铁了心地打算死死揪住那后半段话,绝不会轻易放手,这一下子,想必不好过关。一想到这里,萧兰夜直接无奈了,几乎想自己掐死自己!怎么那阵子就突然神经短路,忽略了某人极爱断章取义、故意刁难,居然一时嘴欠地做出这么一个承诺来?面皮狠狠一抽,满心的郁闷,“哥也知道,眼下,久翼的局势不过才初步定下,而父王的旨意也是刚传下来,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没弄完呢!难不成萧兰夜搞出来的事情,却要把残局甩给别人,自己反倒拍拍屁股说走就走?这种事,我干不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