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眉一挑,嘴角上扬的弧度也顺便影响到了眼角。眼前已是空空如也,宽阔的高台,只剩下自己一人。
孤单,却并不孤独。
站起,转身,回首。
之前麻烦了瑾很多次,却一直忘了道谢,今天,就一并给了吧!谢谢!不许再管我要,要也不给,没了。
皓月千里,又名寒月如霜。欲开此阵,必先入死路。可谓不求生,先求死。阵成,众星拱月,八方联动,可与朗日争辉!
这是久翼大陆流传最广、亦是最为高深精妙,被奉为兵法圣典的上古兵书《九天言兵》的结卷之语。历代以来,每一个习兵之人必定会研习此书,可是,鲜有人,能够参透其中精髓。可以摆出之中的一二阵法者,即算是造诣颇高。至于这作为压轴的阵法,却是千万年间,从未有人摆出,亦无人破解。
倒下的是你,可失败的,却是我!不过,虽然我败了,可我败得口服心服。或者,我应该这样说,能够败于萧兰夜之手,乃是风涧月这一世,最荣幸的事!
我知道,皓月千里,其实,是在你的指引之下一步一步完成的,而此等绝妙至极的阵法,竟也为你所破!呵呵!你还真是在指点我,经此一战,想必于兵法之一途,我定会走得更远!但是,就算穷尽我之一生,想来,也终究是追不上你呀!
萧兰夜啊萧兰夜,你这般煞费苦心,送予我这么一份厚礼,让我情何以堪?我又该,如何待你?萧兰夜,天才,你可不可以告诉我,风涧月,他应该怎么做?
风涧月收回追向那一抹蓝色的视线之时,恰好与转眸的秋辰瑾撞上。两人对视一眼,下一秒,齐齐苦笑。
幽静的大帐之中,僻寒香温暖馨香的气息兀自袅绕、翻滚、盘旋,才刚一踏入,便只觉头顶暖阳高悬,明媚如春。帘帐迅速放下,隔绝了内外两重天,只是轻轻的一步,便从严冬过渡到了春天。
此时,床榻之上,有一人正一动不动的静静躺着。厚厚的锦被下,依稀可见那具单薄羸弱的身子。一头漆黑如墨的发丝散开了来,铺成一匹光亮顺滑的绸缎,衬托着那张雍雅清隽而又苍白透明的面容,反倒更加突显出那股子飘逸脱俗、尊贵绝尘的圣洁意味。仿似这个人本就不属于纷纷扰扰的红尘俗世、不应该来到这个凡间,下一个眨眼,他便要羽化升空,回归云天。
却见他双眸紧闭,两弯纤长浓密的卷翘黑睫缀在眼脸边上,好似太过沉重,以至于,压得他睁不开眼。真的很想伸出手去帮帮他,却实在是不敢。因为,他看上去是如此的脆弱,瓷娃娃似的,好怕只是轻轻的一碰,都会碰坏了他!
夜魄深深拧着眉,一步一步、不情不愿、畏手畏脚地挪上前去,低声轻唤,“公子,醒醒。公子!”
床中之人终于动了动,懒洋洋的将眼眸挣开了一小半。犹自透出几许疲累的蓝眸,仍旧处于茫然状态,嘴里却在嘟囔着抱怨,“不是说睡觉的时候,不许吵醒我吗!干嘛?”
夜魄满目的委屈之色,一脸的赔小心,硬着头皮吐出几个字,“月太子找您。”
“嗯。”兰夜淡淡哼了一声,可同时只看那眼皮再一次耷拉下来,几乎又要睡着了。一秒钟之后,却见他突然挣开了眼,“谁?”
“我。”一直悄无声息立在一旁,静观事态发展的人,面上神情显得很有几分莫名。还好的是,此际,他总算是开了金口。于是,某人立即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退开了一步,露出身后之人。
待看清楚了一丈之外立着的那人,这一下子,萧兰夜倒是真的醒了。睁大了那双漂亮迷人的水润蓝眸,颇为疑惑地眨巴两下,“月太子怎么来了?随便坐吧!”几乎完全依靠着夜魄半扶半抱的帮助,才得以撑起那绵软无力得犹若一根骨头都没有的身子,倚坐在床头。任由那一件又一层的衣服被子,将自己彻底裹了起来,“看茶。”
“回来!”夜魄才刚走出几步,就听见来自背后的那声隐隐含着一分不善的呼唤。顿时,眉头都纠结成了两个大大的疙瘩,恨恨地咬了咬牙。还口口声声说是兄弟呢,其实就一帮没义气的东西!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为什么就非逼着我来做!你们一个二个的都知道这祖宗每次被吵醒就会有下床气,准要想着法儿地折腾人,难道我就不知道啊?我天天守着他,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清楚!该死的,狐狸!简直就是一群成了精的千年老狐狸!
肚子里尚且在腹诽,脚步却早已移动,返回了床前。
眼角余光淡淡瞟过那把古朴大气的宝剑,兰夜的嘴角一掀,轻飘飘地吐语,“看来,是我的情报太过滞后了呀!连青霜易主这样的大事件,都不曾知晓分毫呢!”
夜魄躬身,双手捧着青霜,奉至萧兰夜面前,“公子恕罪。无论从哪方面看,当下均是处在非常时期。此举,乃是必要,亦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听起来,似乎还是我的错。也对,御下无方,以致部属对贵客做出这等失礼的事情,倒还真是我萧兰夜的罪过。”幽暗难测、不知其深浅的目光扫过双眼直直盯着脚尖,只向自己露出头顶的人,脸上的笑意悄然扩大了一线。眸光轻轻掠向置于床塌边上的那只案几,微微示意,“放下。你去吧。”
待到夜魄来了又去了,兰夜这才转向依旧纹丝未动、兀自伫立于一旁的风涧月,点头作礼,抱歉一笑,“实在是对不住,属下无礼、多有冒犯,兰夜替他们配个不是,还请月太子不要见怪。”稍稍侧首,看了看那把寒光闪闪的剑,叹笑一声,“本该亲手将青霜交还与月太子的,无奈现下,兰夜着实是做不到。麻烦太子殿下自己取回去吧,不好意思了!”
昂然屹立、岿然不动的雕塑一下子活了过来,抬手一引,一个晃眼,便见到躺在案几上的佩剑已然回到了主人的掌中。
却见风涧月伸指缓缓抚过剑鞘、握紧剑柄、亮出剑锋,顿时,悠扬清亮的吟啸响彻帐内。突然,他刷的一声拔出宝剑,同时瞬间闪身至榻前,剑锋抵在床中之人那修长光洁的雪白颈项上。漆黑不见底的眸子幽光湛湛、愈见深沉,看不透他一丝一毫的真实想法,“萧兰夜,你既然清楚自己此时病弱至极、毫无反击之力,竟还敢与我独处一室?要知道,天穹沧凌两国本就分属敌对,再加之你刚刚大败我于止息,将我举国所出的八十万雄兵打得溃不成军,死伤无数,几近化为乌有!如此一来,七殿下就不怕风涧月恼羞成怒之下,一个情绪没控制住,便不管不顾地出手杀你、与你同归于尽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