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岚去找弦歌的时候,结结实实吃了一个闭门羹。
“为什么不见我?”竺岚幽深的瞳孔注视着紧闭的大门,不解地看向弦父。
他的神情有些可怜,像是被主人遗弃的宠物,弦父忽略内心小小的怜悯,哼了一声,“你还是请回吧,我女儿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好意。”
“弦歌是不是还在生气,气我这几天没有去找她?”
“你以后也别来了,弦歌并不想见到你,这也是我的意思。”弦父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她甚至能看见他眼底受伤的情绪。
躲在竹制窗口边的弦歌垫着脚看到他这幅委屈的模样,心里千回百转的疙瘩像是得到了解放,甚至还带了点心虚。
不过她又想到了林怜儿说的那那番话,暗自叹了口气。
他走了。
高大宽硕的背影耷拉下去,只留下那一抹孤寂的影子。
弦歌终究还是过于高估了自己的决心,她没想到只是看到了竺岚委屈的眼神她的心就莫名软了。
这样的变化来源于何处呢?
这几天她一直在思考,因为那一盒桂花酥,还是因为即使他处于癫狂状态仍旧舍不得伤害她,甚至冒着风险来救她?
她想或许是都有吧。
但她没有追出去,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呕什么气。
竺岚是多么心高气傲的家伙啊,这一次她没有出来,甚至还说了那么绝情的话,他应该以后都不会来了。
说不上是什么情绪,有点难过,但并不能影响她,她只不过是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轨迹罢了。
是夜,高大的树木投下斑驳模糊的阴影,山涧里处处都是各种生物的鸣叫声,皎洁的月光映衬着散发着淡淡绿光萤火虫,这样的夜晚伴随着弦歌长大。
她很喜欢这样静谧又悠远的晚上。
在弦父嘱咐她早点休息之后,他就离开了,而弦歌在甜甜地应了之后,又飞到了屋顶之上,看着月色若水,她烦躁的心情慢慢静了下来。
柔软的长发被吹散在肩头,甚至有些落到了她的唇角,她的唇瓣柔嫩淡粉,在月光之中透着淡淡的苍白。
那是大病初愈之后的颜色,饶是竺岚再气,可是瞧着这样的她,他还是无法避免地再一次心动了。
同往常那个月色如水的晚上一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甚至有点悲哀的晚上。
意识到身边有人,弦歌警惕地看过去,欣长的身姿隐在孤寂的阴影中,一双红眸紧紧盯着她。
她没有害怕,甚至松了一口气。
即便再生气、再委屈他都没有靠近一步,只是在那啃食他心脏的方寸之地兜兜转转。
两人相视,却默不作声。
他的红眸浮浮沉沉,弦歌一时之间拿不住他的心思,也不敢刻意揣测。
她想说点什么,就见他大步朝自己走来,脚下破碎的瓦片发出低哑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刺耳。
“你……”
弦歌被他毫不温柔地扯过,带着她去往那幽黑的方向。
山涧潺潺的流水沿着石缝缓缓汇入芦苇里的那片小溪,高大茂密的芦苇逆着流水的方向扎根,清澈的溪水慢慢浸湿它们,风一吹发出喟叹般的“簌簌”声。
周围的萤火虫越来越多,淡淡的荧光汇聚一团,溪面上闪着粼粼波光,弦歌讶异地盯着竺岚,眼底里细碎的星光亮过周围的一切。
这片小溪对弦歌来说并不陌生,甚至很熟悉。
那时年少贪凉,常在夜晚趁无人之际在这片干净的溪水里洗浴,这片山涧隐秘而幽深,寻常人自然不会来这个地方。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弦歌忍不住问道。
竺岚松开攥住她手腕的手,他低沉的声音透过流水的叮咚声,带了些蛊惑和悲伤,“以前的我是一只妖兽,连灵兽都称不上。当我有意识的时候,我就躺在这片地方,爪子上和身上都是被其他妖兽欺凌的痕迹。”
突然呼吸一滞,弦歌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难道他就是自己以前救的那只幼兽?
那时候她看它可怜,每次来小溪的时候都会给它上药,甚至有过想要将它抱回家样的冲动,但那时候阿爹厌恶这种灵兽,所以她也没敢带回家。
后来这片芦苇林成了弦歌的秘密,她从小便没有朋友,而这只幼兽,在她眼里成为了可爱的存在。
所以每到夜晚就成了她最期待的时候,那时候的幼兽也慢慢与她变得亲近,再后来她再去找它的时候,它已经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他知道她现在在想些什么,笑了笑,脸上的肌肤苍白而冰冷,他说:“嗯,我就是那只幼兽,那只贪恋你温柔,甚至不惜让自己看起来更可怜来博取你同情的妖兽。”
听到这句话,弦歌顿时一愣,难怪每回她来看它的时候,它身上总会有些新的伤口。
“那段日子是我此生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光,可后来天翼派的人找到了我,将我带了回去。他们带我修炼,我幻化成了人之后来找你,可你已经不来这个地方了。”
那时候弦歌以为它只是暂时去别的地方了,可连续一个月它都没回来,她才不得不告诉自己这只没有良心的幼兽跑了。
因为这只忘恩负义的小东西,弦歌也一气之下再也没来过这个地方。
就这样她也开始慢慢淡忘这件事情,她天性凉薄,从不会因为某件事情而哀伤很久,所有的得失在她眼里只不过是一场未散的云烟。
终归是要消散的。
可没想到,那段被她淡忘了的时光今天又再次被提起,而且最令她没想到的是,那只没良心的小坏蛋居然是竺岚!
竺岚继续说道:“你轻易地将我忘记,弦歌,可我却不能。”
“我固执地到处找你,直到那天终于见到了你,也知道了你的名字,可你却记不得我了。”
竺岚轻轻地闭了闭眼,宽阔的胸膛略微沉浮,漆黑的眼里已经是一片澄澈清明:“弦歌,我喜欢你。不是宠物对主人的那种喜欢,而是男女之间只属于彼此的爱意丛生。”
轻柔的月光打在他的脸上,弦歌能看见他脸上的绯红,听到他说的话,有一瞬间她是窒息的。
她的心跳的很厉害,双手双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她微恼,明明告白的是他,可是为什么她会这么局促?
沉沉的黑眸里是越来越无法按捺的情绪,泛出一点点红,紧张和冲动在他体内叫嚣,他向她迈出一步,直到两人呼吸纠缠。
他圈住她,微微低头覆上了她的唇。
柔软的触感裹挟着电流在两人身体里流淌出一串麻意,竺岚带着虔诚的姿态磨着她的唇瓣,弦歌甚至能看到他蒲扇般的长睫在颤抖。
只是一瞬,他就抽身退了半步,眼神里有些许彷徨和懊恼,他无措地看着她,说道:“抱歉,我没忍住……我只是无法接受你的疏远,我很难受。”
她还没有原谅自己,如今他又做出这种举动,她肯定更讨厌自己了吧。
他脸上的神情弦歌一览无余,弦歌微微叹口气。
这次是她朝他走近了一步,她利落地抓住他的衣领,脚尖踮起,在竺岚震惊的眼神之中,弦歌精准地吻上了他。
两人急促的呼吸纠缠,鼻息亲密无间的交融,弦歌闭上眼深入,一步一步引导他描摹出彼此的形状。
他们两个人的身体皆是一颤,弦歌离开他,胸脯起伏的很厉害,潋滟带着水光的唇瓣一张一合,“这才是接吻,学会了吗?”
竺岚脑袋“轰”地一声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