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金銮殿上,老者淡淡的笑着,柔声道:“左家有个天下闻名的丫头,莫非就是你么?”
“天下闻名?”左鱼儿望着他眨眨眼,点头笑道:“那应该就是我了。”
彭鹰听了不禁失笑,心想鱼儿还真是大言不惭。不过这大话从鱼儿口中说出来却丝毫也不招人厌,反而觉得她愈发可爱动人。
虽然隔了千丈远,但左鱼儿的话却清晰无误的落入老者的耳中,他也不禁一笑,道:“左鱼儿?”
左鱼儿恭敬施礼,“见过前辈,不过前辈知道晚辈的名字,晚辈却还不知道前辈您的名字呢?”
老者笑了笑,目光略显怅然的望着虚空,悠然道:“时间太久,本座都快记不清昔日的名字了,你随便叫我什么都行。”
“晚辈可不敢无礼,前辈起码也要赐下姓氏吧,百善孝为先,前辈总不能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吧?”
彭鹰听得心惊肉跳,偷偷的扯了扯左鱼儿的袖子,心想师姐未免也太胆大包天了,真要激怒了那老者,别说区区国师园,就算是青龙峰也未必能保住大家的性命。
老者的脸上果然掠起一道凶光,但旋即又哈哈大笑道:“左家丫头果然名不虚传,数百年来你还是第一个如此和我说话的人呢。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本座姓黄。”
“黄前辈。”左鱼儿若无其事的拱手施礼,微笑着看了看老者身上的装束,道:“前辈一副药农打扮,不如晚辈就叫您……黄药师吧?”
“黄药师?”老者眨眨眼,困惑的道:“这名字听起来挺熟,好像有人用过,还是不必了吧。”
“那叫老黄?”
“好你个小丫头,拐弯抹角的骂我是条老狗么?”
“晚辈可不敢。”左鱼儿微笑道:“那就将老黄掉过来,叫您一声黄老吧。”
黄老点头,赞道:“这个称呼还算不错。”
“黄老,晚辈久仰您的大名,今天总算能一睹您老的庐山真面目,真是……”
“算了吧丫头。”黄老笑着摆手,“本座与你说话,是看在你还算讨人喜欢的份上。你若是也如此俗气,本座也就没什么话好与你讲了。但你分明不是俗人,却硬是要讲俗话,那就应该是另有所图。说说看,你这丫头故意拖延时间,又是为何?”
金銮殿上,黄老那双洞悉一切的目光划空而至,仿佛能撕裂一切的虚伪与迷雾,让左鱼儿的滔滔不绝嘎然而止。
“嘿嘿,晚辈就知道我这些雕虫小技在您老面前根本上不了台面。”左鱼儿看似毫无机心的笑着,“不过晚辈又为何要拖延时间呢?这天下虽大,但又有几人能放在黄老您的眼中?不妨猜猜看,晚辈是在等谁?”
黄老有些忍俊不禁,笑道:“小丫头的嘴是真甜,先把本座捧上了天,然后要把本座困在五里雾中么?”
“不过本座还是要猜猜看。”黄老的目光向南方望去,目光深邃。
“诚然如你所说,这个天下能令本座忌惮的人屈指可数,能与你相识的,应该只有青龙峰后山的那个老和尚了吧。”
“你是在等痴痴?”黄老陡然转头看向左鱼儿,目光好像有雷霆万钧之力,令彭鹰下意识的挺身而出拦在左鱼儿面前,严阵以待。
左鱼儿微笑着将彭鹰拉回自己身后,表情没露出丝毫破绽,只是神秘的微笑道:“如果晚辈等的真是痴痴大师,前辈……怕么?”
“怕?”黄老好像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笑得眼泪似乎都要流了出来,“本座是说这天下有几个能被本座视为对手的老家伙,可本座却从未说过怕啊?这个世上能令本座害怕的,或许只有这老天了吧……”
黄老虽然说得傲气凛然,但目光却始终紧紧的盯在左鱼儿脸上。他何尝不担心痴痴真的会出现在皇城?单只一个痴痴或许真的不足以令他害怕,但是这皇城中可还有个不知生死的家伙,黄老真正忌惮的却是他。
如果痴痴真的来了,再加上皇城中那个强者,恐怕就连自己也只能望风而逃。黄老极力的想在左鱼儿脸上看出些什么,然而这小妮子始终笑得好似没有心肝,竟然连他这个活了数百年的老家伙都看不出任何破绽。
这小丫头加以时日,或许会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啊,不知为何,黄老的心底忽然掠过一丝莫名的杀意。
远处的龙柏上,彭鹰浑身汗毛顿时竖立起来,双目冷冷的凝视远方的黄老,浓烈的杀气同样弥散开来。黄老若有所觉,不禁看了眼左鱼儿背后的彭鹰,莞尔一笑。
在他看来,像彭鹰这样的年轻人虽然修为颇高,但却有勇无谋,反而不会放在他的眼中。
不过如果他知道彭鹰的体内竟然有盘龙蛊王,恐怕就不会有如此的想法了……
左鱼儿同样察觉到了黄老对自己起了杀意,不过表面上看起来却仍若无其事。她笑着看向黄老,点头道:“是晚辈唐突了,黄老您执掌南疆魔教,威震南疆十万大山,又怎么会怕什么人呢?不过晚辈实话实说,我等的……还真就是痴痴大师。”
彭鹰顿时大喜过望,如果痴痴大师真的及时赶到,那这场死局就将迎刃而解。而黄老却皱皱眉,冷笑道:“小丫头真会大言不惭,本座的行踪根本没人知道,痴痴又怎会无缘无故的下山?他在青龙峰镇压妖界封印,哪来的那么多闲工夫。”
“您说的都没错,可痴痴大师偏偏就是来了啊。”左鱼儿无可奈何的笑道:“您说您的行踪没有任何人知道,可您起码已经离开南疆魔教了吧?难道您就那么确定南疆魔教中没有我们左家的眼线么?您不在南疆魔教,而皇城又连续有数以百计的黎民百姓死于蛊毒之下,您的行踪不是很容易就能猜测出来么?”
“可笑之至。”黄老冷笑道:“就算魔教中有你们左家的奸细,就算痴痴那老和尚来了,那他现在又在哪里?为何不来见我?”
左鱼儿苦笑着摇头道:“谁说不是呢?晚辈也真是搞不懂痴痴大师究竟是怎么想的。他老人家本来是与我们一起来的,但是到了城外却说死也不肯进来。他如今就在城南外三里处等着,却要我们赶来送死……”
黄老哭笑不得的道:“小丫头,你这番谎话未免也有太多破绽了吧?痴痴那老和尚自诩佛门第一僧,素来叫嚣着慈悲为怀,又怎么能见死不救?本座看你分明是胡说八道,是想拿着痴痴来威胁本座吧?”
左鱼儿无奈的摇头,“黄老您刚才就说过,您根本就不怕痴痴大师,晚辈又何必拿他老人家来威胁您呢?不过痴痴大师在我们赴死前还说了句话,让我告诉给您。”
“他说什么?”黄老冷笑着问,心中根本不相信左鱼儿的胡言乱语。
“他说,这皇城自然有他人守护,您老也是为那人而来。痴痴大师虽然慈悲为怀,但是也不能越俎代庖,而他这次来也只是想见老友一面,并非专门为了对付黄老您啊。”
听到左鱼儿如此说,黄老的眉头顿时紧锁起来。
这世上知道皇城中还有个青云境的强者的人屈指可数,自己知道,痴痴当然也知道,但是无论是谁都不可能轻易说出这个秘密,这其中自有避讳。他不相信痴痴会随意将那人的存在透露给左鱼儿,但这小丫头又是如何知道的?
黄老的心底有些混乱,不禁又想起另一种可能。
如果左鱼儿说的是真的呢?痴痴真的来了?如果真是如此,那似乎也能说的通。
如今东海魔教作乱,天下乱象丛生,再加上数年来妖界封印日渐松动,痴痴想必也急得火烧眉毛。但痴痴也知道南疆魔教要比东海魔教更加势力庞大,所以当务之急却是要解决自己这个心腹大患。
痴痴之所以不肯进城来,是想坐山观虎斗,等自己与皇城里那个老家伙恶斗一场之后好坐收渔翁之利。而如果真是如此,那自己必然难逃一死。
越想越是担忧,但黄老心底仍是有七八分不信,他冷冷的望向左鱼儿,沉声道:“小丫头,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但是皇城里那人如果不肯帮你,那一切也都是枉然。在痴痴赶来之前,本座仍足以将你们统统杀死,你信是不信?”
“信!”左鱼儿猛点头,苦笑道:“黄老的修为早就是青云境了吧?我们这些人还不都和蝼蚁一样?只不过痴痴大师还对晚辈说了一句话……”
“他还说了什么?你能不能一口气说个明白!”黄老有些懊恼,快没了耐心。
左鱼儿一脸无辜的苦笑,“痴痴大师是对晚辈说的啊,又不是让晚辈说给您听的。您这么吓唬一个小女孩,有意思么?”
黄老哭笑不得的摇头,放缓了语气道:“好好,那你说说,他对你说了什么?”
左鱼儿一笑,看了看背后道:“他说我们如果有命来到这座国师园,便不会有性命之虞了……”
金銮殿上的黄老忽然沉默了下来,虽然隔了好远,但左鱼儿仍能发现他的脸上掠过一丝凝重,她心中顿时长长的松了口气,但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仍是一副灿烂的笑容,面对那绝顶老魔。
半晌,黄老这才深深的看向国师园,沉声道:“如此说来,那人如今就在这座国师园么?”
“没错。”左鱼儿回头望了眼国师园,然后又回头看向黄老,微笑道:“要不要帮您带声好呢?”
长袖下的双拳下意识的握紧,黄老深深的望着国师园,沉声道:“叫他出来见我。”
左鱼儿点点头,回头装模作样的问了句,然后转回头来苦笑道:“他老人家似乎是不想见您呢,怎么办?”
黄老冷笑,“那本座就去见他。”
左鱼儿连忙摆手:“黄老别冲动,我看他老人家似乎也有难言之隐,不如您给我片刻时间,让我去游说游说他老人家?或许他心情一好就肯见您了呢?”
深深的看了眼左鱼儿,黄老冷笑道:“小丫头,本座可以给你一刻钟的时间。不过如果这是你的缓兵之计,那一刻钟之后本座就会让你和你的同伴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去吧,不要让本座改了主意。”黄老径自坐在了金銮殿的宝顶上,低眉敛目,好似入定了似的。
左鱼儿的心这才算稍定,转过身去向彭鹰使了个眼色,两人飘然落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