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鹰飘然落下,被巫隐一把抓住衣领,咆哮道:“你把我的沧海园弄哪儿去了?”
“前辈说错了,现在是我的沧海园了。”彭鹰微笑着拍拍乾坤葫芦,“它如今就在这里,我打算把它安置在无尽山,前辈要是想去的话随时恭候啊。”
“去个屁!无尽山那么远,我咋去!?”巫隐欲哭无泪,仰天长叹了一声松开彭鹰。
“老爷,那今晚我们去哪儿住啊?”巫咸哭笑不得的问。
“还去哪儿?我们即刻启程,到南方阵营报道去!”巫隐大吼,狠狠的瞪了眼彭鹰,转头就走。
彭鹰洋洋得意的看着巫隐,嬉笑道:“前辈,有缘再见哈。”
“你给老子等着!”巫隐回头指着天,“老子对天发誓,下次再见到你必定……”他话说了半截忽然愣住,望着天空发呆。
彭鹰正笑着,却见他表情不对,也随着看向空中,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老子夜观天象……”巫隐面色阴沉的刚说个开头,彭鹰顿时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心想这老狐狸又想耍什么活宝?可巫隐瞪了彭鹰一眼,沉声道:“为将帅者,天象岂能不懂?你看那月亮隐现血色,今晚这方圆百里之内必有血光之灾,而且是场大灾啊。”他掐指算了片刻,目光望向老翁山方向,沉声道:“凶兆所在,恐怕是老翁山。”
彭鹰打了个激灵,顿时想起白天之事来,他连忙走到巫隐身旁,沉声问道:“前辈,你没开玩笑?算的准么?”
这时巫咸接口道:“彭仙师,老爷的卜课十分灵验,不可不信。”
巫隐沉默的望着老翁山,道:“寻常百姓家不可能有如此恐怖的凶兆,依我看,恐怕是端木世家要遭灾了啊。”
摇摇头,巫隐又道:“修仙界的事,老子不敢管,也管不了,算出来又有何用?”说着他向彭鹰摆摆手,跳上了驴车。巫咸向彭鹰颔首微笑,挥舞鞭子赶着驴车晃晃悠悠的向山下走去。
彭鹰呆呆的望着主仆二人离去的身影,心中的不安变得愈发强烈起来。
在有点酸那张店铺里,叶秋那阴狠的目光顿时浮现在脑海,令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莫非真如巫隐所说,今晚端木世家真有血光之灾?如果真是如此,那这祸水必然就是桑木宫了。他虽然和端木青萍水相逢,但也颇为看重他的品行,更何况潘崖和鲍青静也都去了端木世家,真有什么危险彭鹰也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他略一思忖,便把海无波那块左家令牌拿了出来,以海东青的名义发出了信息。
“大头,豹子,你们在哪里?”
……
半晌,杳无音讯,倒是有几个人惊讶的询问海无波究竟身在何处。虽然彭鹰冒充海无波一事在不灭山时已被识破,可当时在场的左家弟子都讳莫如深,从未将海无波便是彭鹰的事情说了出去,所以绝大多数左家弟子仍并不知情。
彭鹰却是心乱如麻,潘崖和鲍青静是经常使用令牌的人,断然不会这么久也没有反应,难不成真的出事了?
他飞身跃向高空,张开通天眼远远眺望老翁山,却顿时发现了一丝异常。
老翁山上赫然有两层屏障,里面的一层应该是端木世家的守护结界,而在外面竟然还有一层淡薄的白光,几乎遮云蔽日,将整个老翁山都笼罩起来。按理说端木世家应该不会拥有两层结界才对,那外面那层结界的来历可就令人怀疑了。
莫非是那结界阻隔了令牌的消息?彭鹰心中一动,却猜的极为准确,于是再也无法镇定下来,遽然向老翁山方向激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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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驴踢得得,巫咸望着空中那一掠而过的身影,不无担忧的道:“老爷,彭仙师奔着老翁山去了,我们真就这么走了?不帮忙么?”
“你去帮,老子可不敢。”巫隐靠在松软的被褥间,笑道:“把你小子牛的,修仙界的事情也敢插手?你长了几个脑袋?”
巫咸讪讪的道:“我自然是不敢的,不过凭老爷的交往,起码白驼寺的老主持不能袖手旁观吧?他要是出手帮忙,南普陀的众多佛门高手也必然不能坐视不理,那还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
“你以为那些出家人是老子的打手不成?”巫隐叹息了声,道:“佛门虽说是天下第一大宗,可千百年来佛门早已韬光隐晦,很少再管修仙界的事情了。就连铁律仙门都拱手相让,你以为他们还会去管端木世家的事么?”
“可佛家讲究慈悲为怀,难不成还见死不救?”巫咸有些不服的道。
“佛家更讲因果,不会过多干涉这凡尘俗世。”巫隐苦笑摇头,又若有所思的道:“但是我总感觉佛门这么多年来的韬光隐晦并不简单,依我的猜测,他们并不像是不问世事,反而更像是蓄势以待。不过究竟他们在等着什么,我却是猜不出来了。”
“那……彭仙师此去岂不是凶多吉少?”巫咸苦笑道。
“放心。”巫隐半躺着,抱着头仰望星空,“月色虽有血光,可你没见那北极星今天格外明亮,已冲淡了几分血气么?端木世家今晚是必有血光之灾了,不过却有贵人相助,不会有太大伤亡的。”
巫咸恍然大悟,笑道:“老爷,您说的那位贵人,就是彭仙师吧?”
点点头,巫隐目光似乎有些迷离,自语道:“说起这位彭老弟,老子还真是有些捉摸不透呢……”
巫咸愣了愣,“老爷非但善于占卜,对面相更有研究,难不成还有老爷看不透的人?”
“是根本看不清。”巫隐摇头,悠然道:“无论占卜还是相面,看得都是天道,这世间芸芸众生都在天道之下苟延残喘,所以还能看个仔细。不过这位彭小兄弟却有些古怪,他周围满是混沌,似乎在天道之中,又似乎超脱了天道……”
“他妈的,我胡言乱语些什么啊,老了……老眼昏花才看不清吧。”巫隐懊恼的把被褥抓成一团,像个老狗似的蜷缩着钻了进去,半晌无声。
巫咸愕然回头望着,他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巫隐表露出如此挫败的感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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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山上,端木青正宴请潘崖和鲍青静。
三人从中午便开始吃喝,到了此时别说酒过三巡,便是几十巡都有了,杯觥交错间都已有些醺醺然,鲍青静毕竟是女流,此时已有些不胜酒力。小猴子伶俐虫坐在桌子正中央,捧着个对他而言巨大无比的酒杯狂饮,却不知道那小小的肚子怎么能装下那么多美酒。
打着醉嗝,鲍青静醉眼惺忪的看着开怀畅饮的伶俐虫嘿嘿笑道:“这小猴子的酒量比我们三个人加起来还大,他这肚子里莫非装了个储物袋么?”她戳了戳伶俐虫的小肚子,被伶俐虫一爪子拍开了手。
“啊!”鲍青静忽然怪叫了声,把端木青和潘崖吓了一跳。端木青大声斥责伶俐虫:“你这家伙,下手怎么如此不知轻重?”伶俐虫被骂的直翻白眼,满脸的无辜。
“我想起来了!”鲍青静一把抓住潘崖的衣领,险些把矮小的潘崖凌空拽了起来。端木青看得忍俊不禁,感觉潘崖的大脑袋在鲍青静手上好像个熟透的大南瓜。
“我想起白天那个少年是谁了!”鲍青静激动的叫着,晃得潘崖直欲呕吐,他连忙挣扎着把鲍青静的手掰开苦笑着问:“是谁啊?”
“那个少年用的分明是寂灭剑法,你说他是谁?”鲍青静嘿嘿笑着道。
潘崖顿时蹦了起来,激动万分的道:“你……你是说那个人是小师叔!?”
“嗯嗯!肯定是小师叔没错了!”鲍青静笑眯眯的不住点头,又怅然道:“当年小师叔在藏剑峰的时候我们一直都在外面,却无缘相见,想不到今天竟见到了,可惜……可惜啊……”
端木青也睁大了醉眼,“你们说的那个小师叔,莫非是传闻中的那个彭鹰?可……可是不都说他是妖么?”
“你才是妖,你全家都是妖!”鲍青静忽然指着端木青的鼻子破口大骂,“小师叔是大英雄,是救了整个左家的大恩人!他即便是妖又怎么了?老娘看他比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更好,更值得钦佩!”
端木青被骂得瞠目结舌,潘崖不好意思的拉着鲍青静苦笑道:“端木兄弟别和她一般见识,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喝醉了嘴没把门的,你别介意啊。”
嗯~端木青醉醺醺的猛摇头,几乎甩了潘崖一脸吐沫,忽然抡起巴掌左右开弓扇了自己两记耳光,大声道:“豹子骂的对,我他娘的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妖又咋的?要是能像小师叔那样英雄侠义、力挽狂澜,我还想变成个妖呢!”
“可惜……”端木青忽然颓丧起来,趴在桌上苦笑,“可惜我端木青这辈子都别想当个英雄了。”
鲍青静眨眨眼睛,一脸困惑,潘崖则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豹子,端木兄弟曾经是个不世出的天才呢。他年仅十岁的时候就已修炼至攀山境三品,十一岁便被列入江南三子之一,当时可说是轰动一时。不过后来也不知怎么搞的就一蹶不振,又十五年过去,他如今却只是攀山境七八品的模样。他自觉辜负了家人的期望,所以心里难受啊。”
“这么厉害?那不是和冷剑心差不多了。”鲍青静惊讶的看看端木青,丝毫没感觉到这个急公好义的少年竟然曾经如此出色。
伶俐虫放下了酒杯,蹦跳着来到端木青面前,伸出小爪子抚摸着他的眉毛,似有安慰之意。端木青这才露出一丝微笑,轻轻的吹了口气,吹得伶俐虫脸上毛发齐飞,一个人和一个小猴子咯咯笑了起来,显得那般其乐融融。
“这对白痴。”鲍青静不知为何有些动容,举起酒杯灌了一口,长长的叹息。
天才,万人向往,可真的成了天才就会开心么?冷剑心受万众瞩目,屡屡出生入死都成了顺理成章,最终不还是死在镇阳湖?端木青同样是个天才,可却背负了太过沉重的包袱,一旦天资不再,却成了这世上最可怜的人了。
气氛显得有些压抑,潘崖正想举杯调解,忽然外面响起一阵急促而响亮的警钟之声,端木青忽地跳了起来,望向窗外满脸惊容。
“怎么了?”潘崖愕然问。
“有人闯山?”端木青愕然道:“自我出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警钟奏响,恐怕有大麻烦了。”说着他向潘崖和鲍青静抱拳道:“两位就在这里坐着,这是兄弟的家事,两位无需插手。”说着飞身纵出门外,伶俐虫也划出一道白光,飞也似的跟了上去。
潘崖和鲍青静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
他们既然身为左家人,即便端木青不是他们的朋友也决不能袖手旁观。(未完待续)